她其实是从噩梦里惊醒的,醒来就充斥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恐惧感,再也不敢睡了,直到天亮后又有了点安全感,再加上困倦,才睡过去。
他又淡淡开口,像只是随口提起,“做噩梦了?”
“是的。”
霍司承眼神没多大的变化,暗不透光,保持着手上的节奏把一碗饭给怀里的女人喂了个干净,“饱了?”
邢婳点了点脑袋。
“回卧室还是散个步消化会儿?”
她顺势就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像只吃饱喝足后慵懒的猫,软软的喃道,“睡觉。”
这碗饭她真的是强迫自己塞下去的。
身体乏力,精神浑噩,不太舒服。
霍司承低头,看着她的发顶,黑色的发丝,根根都是健康的,柔软又有光泽。
她闭着眼睛窝在他的怀里,浑然没有点要自己走回去的想法。
刚才她站都站不稳还摔了一跤,霍司承也不指望她能自己走,索性连奚落跟嘲讽都省了,直接一言不发的抱着她起了身,往里面走去。
邢婳脑袋趴在他的肩膀上,怯怯软软的问,“你吃过晚饭了吗?”
他答得无澜,“吃了。”
她怎么觉得他没呢,不过算了,多问惹人嫌,便也不再多话。
她沉默下去,霍司承倒是主动的挑了个话题,漫不经心的问,“我昨晚把你按到浴缸里,你不恨我?”
邢婳昏昏欲睡的精神又起了点,脑袋埋得更深,闷声不说话。
她心里自然是有埋怨的。
她不答,男人亦没追问,一直到了卧室,都没人再出声。
霍司承把她放到了床上,被褥床单早上让童妈换了,铺的薰衣草紫色的一套,淡雅高级。
他随时把被子扯到她的身上,“待会儿医生来了,我让童妈叫你。”
邢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支支吾吾的道,“我……我觉得身上不太舒服,想……洗个澡。”
“站都站不稳,洗什么?”
“我发烧,出了汗,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
“错觉。”
“……”
邢婳还是不放弃,“那就让童妈……用毛巾给我擦擦身体?”
“光着身体让人给你擦全身,你不觉得不好意思?”
“……我住院的时候,童妈每天给我擦身体啊。”
霍司承脸沉了沉,半响没吭声。
她在医院的时候,他直接把她扔给了童妈跟沈淮南,基本处于不闻不问眼不见为净的状态,听不到见不着也没什么感觉。
可自打她出院以来,以前是厚脸皮城墙心,现在是一股初生牛犊的无知无畏,还是日日夜夜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邢婳不知道哪里惹他不悦了,也不说话,嗫喏着道,“老公……”
男人淡漠又略微不耐的打断了她,“她在吃饭,等她上来了你自己跟她说。”
“哦。”
她也不敢再说什么,总不能使唤他去给她叫人,她就是有这个胆子,他多半也不会搭理的。
霍司承把主卧的灯关了,只留了一侧的暖橘色床头灯,外面墨蓝的天色已经接近了黑夜,目之所及都是昏暗的色调。
邢婳头脑昏沉,虽还是惦记着洗澡的事情,但也闭上眼暂时的浅睡了下去。
夜,静而暖。
霍司承清冷晦暗的双眸终于离开女人不太踏实的睡颜,转身出了卧室。
书房里,男人立在夜晚拂过的凉风里,修长手指夹着一根刚刚点燃的香烟,寂寂深沉的眼无波无澜的眺望这美如艺术的夜色。
就这样站了不知道多久,身后搁在书桌上的手机震响了。
本来不想搭理,可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他低头瞥了眼明灭的烟火,转身回到书房,将快燃到尽头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捡起一支重新点上,再顺手拾起了手机。
来电话的是唐砚。
霍司承盯着备注出神了几秒,才点下接听,略有沙哑的低沉嗓音淡淡出声,“找我有事?”
“听淮南说,她病了?”
“嗯。”
唐砚的语速很缓慢,“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霍司承握着手机的五指皆是一紧,喉结滚了几下,用力的吸了一口烟,轻轻吐出烟雾后,他眺望着前方,“你觉得呢。”
“让邢深或者邢家把她领回去,她没失忆的时候还能遭点心理上的罪,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即便痛苦不安,这种来自无知者的痛苦跟不安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你再继续这么养着她,对你没好处。”
霍司承眯了眯眸,“她把徽曦撞成植物人,你打算就这么不追究了?”
“追究?”唐砚在那头笑了笑,笑里带着浓浓的嘲意,也不知道在嘲笑后,但下一句就恢复了平淡,“就当是还当初让你娶她的人情,我不追究。”
这个女人,也注定没法追究。
霍司承夹着香烟的手搭在书桌上,他闭上了眼,“唐砚……”
“我知道,没人比我更清楚,”
唐砚淡淡的笑,他语调很淡然,甚至有些随意,但就是给人一种感觉,像是从无边无际的黑暗跟空旷中传来,孤冷,落拓,却又无奈,“我向来不信命,但……就当她是真的天煞孤星吧,所有接近她的人注定不幸,你所有的不幸就是从她开始,她命最硬,我认输,如果你能撤,现在是个机会,至少她不会再缠着你。”
他没说话。
“徽曦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也还是赔到底,我会一直憎恨厌恶她,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