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婉贵人的流产,皇上极为动怒,命皇后彻查。就连一向在深宫不问世事的仁惠太后也对此事颇为关注,而侍奉皇上多年的敬贵妃也因此被削去协理六宫之权,遭受禁足。宫中一时间风声鹤唳。就连平日里最是轻狂的玉贵嫔也因害怕与此事有牵连寡言少语了许多,众嫔妃除了每日向皇后问安,几乎都足不出户。
婉贵人流产后,询到底先前是极为宠爱她的,又怜惜她没了孩子。因此每日都亲自来毓秀宫瞧瞧,宽慰她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婉贵人醒来后一直痴痴呆呆的,茶饭不思,一双明媚的眼眸骤然失了神色,醒来了也只是口中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再无他话。
茯若偶尔前来探视,看着婉贵人的疲倦之态,心中不知为何,骤然竟有了一丝微妙的欢喜,但她仍旧宽慰道:“婉贵人也不必过于伤心,凭着皇上对你的宠爱,日后定会再有孩子的。且今番婉贵人没了孩子,委实是被奸人所害。皇后娘娘已然在彻查此事了,还望贵人万万要宽心才是。”
婉贵人听了茯若的言语,泪水稍稍止住,恨恨道:“都是因为敬贵妃,臣妾好恨。是她杀了臣妾的孩子。”
茯若闻言,心中虽说对敬贵妃平日也无甚好感,但心中隐隐觉得婉贵人流产之事另有蹊跷,绝不仅仅是因为敬贵妃所害。但又恐再生事端,便温然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是敬贵妃当真行此歹毒之事,想必不日皇上便会惩治她,为婉贵人讨一个公道的。”
婉贵人再不多言,这时,昭惠太后身边的宫女华穗却走了进来。
她道:“昭仪娘娘,昭惠太后请你去长乐宫一趟。”
茯若微微抚了抚衣襟,正色道:“你且先去回话,本宫随后就来。”
华穗的面色不带一丝谦和,恭声道:“昭仪娘娘,昭惠太后口谕要奴婢亲自带昭仪娘娘过去,所以劳烦昭仪娘娘即刻随奴婢前往了。”
即使如此,茯若便随她去了长乐宫,殿内只有昭惠太后和洪尚仪在里边,似乎是旁人都被打发走了。
昭惠太后穿着碧青色滚金边正红牡丹团寿单氅衣,头上与耳上都一色的点翠珍珠配翡翠首饰,那碧艳的宝蓝色在灯火的跳跃之下,流转着暗沉不定的光泽,昭惠太后的神色幽幽不定,良久未发一言。
茯若恭敬的给昭惠太后行了一个礼,请安道:“臣妾给昭惠太后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惠太后淡淡道:“宋昭仪你可知哀家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茯若垂首站立一旁,极是恭敬之能事,温然道:“臣妾乃是妃妾,昭惠太后乃是六宫之主,唤臣妾前来,臣妾不敢不来。”
昭惠太后微微一笑:“宋昭仪言行得体,容貌不在敬贵妃,玉贵嫔之下,又深得皇上的喜爱,无怪乎入宫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从一品昭仪的位子,看来仁惠太后倒是也没有看走眼。”
茯若闻言,心头骤然一紧,神色依旧平淡,漠然道:“臣妾能坐上从一品昭仪的位子也只是皇上的恩典,至于仁惠太后让臣妾入宫,无非是想着皇上登基不久,宫中人少,臣妾又已是适龄女子,所以才命臣妾入宫的。”
昭惠太后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赤金翡翠点珠护甲,冷笑道:“话虽如此,但能登此高位,却也是你的本事了。”
茯若淡然一笑:“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昭惠太后和颐浅笑,抚了抚手腕上玛瑙连珠镯:“哀家想着今番敬贵妃被废去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后一人难免独力难支,哀家寻思着宋昭仪或许可以为皇后分担一二,只是不知宋昭仪意下如何,故哀家特诏昭仪前来商讨一二。”
茯若眉心一动,若有所思:“臣妾才疏学浅,且仁元帝姬又体弱多病,臣妾委实腾不开手来,只怕辜负了昭惠太后所托。”
昭惠太后缓缓道:“嫔妃若有协理六宫之权,便等同于位同副后,这样的美差,多少人求尚且求不来呢?为何宋昭仪要推辞。”
茯若淡然一笑:“位同副后又如何,即便是如同昔日的纯献皇贵妃那般尊贵,不也一样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且就近的来说,敬贵妃之所以遭受母子分离,幽禁深宫,不也是因为协理六宫之后,肆意妄为才招致横祸,因此臣妾不敢受之。”
昭惠太后闻得纯献皇贵妃之后,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刻骨恨意,随后取过佛珠缓缓捻着,含了一缕寡淡的口吻:“都是些陈年往事了,纯献皇贵妃即便是宠冠六宫,但明宗皇帝终究也没有给她协理六宫的权力,至于敬贵妃么?现如今的皇上待她可比昔年明宗皇帝待纯献皇贵妃的深情逊色不少。且敬贵妃本性浅薄,这样的女子原本就不配坐上贵妃的位子。”
茯若低头默默片刻:“贵妃乃是后宫正一品的位分,自然是寻常人不能坐的。”
昭惠太后的笑意仿佛海底的流光一烁:“贵妃的位子离皇后就差了那么一步,哀家便是从贵妃的位子一步步走上来的,现如今的皇后也是。便是这样,所以才让敬贵妃多了些非分之想。”
茯若心中懵然不解,不知为何昭惠太后会提及昔年为贵妃的旧事,且宫中盛传昭惠太后深恨昔年未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嫁与明宗皇帝,只以良娣的身份的入宫,便是如此,才使得她被册封为皇后以前,先做了一年的贵妃,这些事似乎成了宫中的忌讳,无人敢提,今日昭惠太后对茯若提起,茯若深思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