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冽的目光,从廖明廊、到施景瑜、到宗蔼若,最后又回到廖明廊身上。
廖家败了,但并非没有一拼之力,循阳城是廖家地盘,二千庄客三千兵丁训练有素。
但是,局势很难回转,他要是一意孤行,能换回廖家几天的挣扎,可也同时会得到更大的损失。
这种损失,是他不想受、不能受的。
“三妹,恭喜你。”廖冽开口便道,“终于一手毁掉咱们廖家。”
这个变化连廖明廊也未想及,她怔怔的,听着兄长冷嘲热讽,无言以对。
廖冽缓缓地弯腰,把雪汀放到地面上,让她摇摇摆摆朝着明廊走去。
就在廖明廊想要过去接住孩子时,却见廖冽已经顺势跪到地上,凄声说:“廖家败了,一败涂地。只求七夫人看在廖家女儿的身份上,将我儿还给我。”
这话说得不谓不重,廖明廊如遭雷殛,面色刷得雪白,僵在当地,一步也跨不出去了。
施景瑜担心地看了看她,再看看那个摇摇摆摆的小女孩,心中暗叹,抢过去,把小女孩抱到怀里。
家族争斗,向来是残酷的,这场婚姻既然已经牵扯到家族利益,宗蔼若若不出手雷厉风行一点,很容易陷入僵局,从而导致更大更多范围的伤害。
但廖明廊毕竟身份敏感,此一役后廖家彻底倒了,就连循阳城的地盘大概也保不住,廖明廊却是此役的导火索,她心里的难过和悲伤,也是可以理解的。
眼下只有赶快离开这里,让廖明廊远离是非之地,好好休养几年,也许才能渐渐淡却伤痕。
施景瑜心下如是想,眼角瞥见廖迨也得到了自由,在向他父母跑过去。
宗蔼若微皱着眉头,她只有对廖明廊的怜惜和友谊,对廖家,她姓宗的可素来没甚么情份,但廖冽这两句话说得太狠了,廖明廊受不住。
宗蔼若在心下沉吟,要不收一收手,给廖家再留一线光明。补救的办法不是没有,比如,带着廖迨去京,或者是给廖冲找一个更好的位子。廖家一样还是要败的,但可以视廖家后人争气程度来减缓甚至扭转败亡。
正想着,却见廖迨扑进跪着的父亲怀里,放声大哭。
宗蔼若暗自摇了摇头。廖迨这孩子已经八岁,懂得很多,宗蔼若无论做什么,他仇恨的种子都已经种下了,没有用了。
廖冽抱住了儿子,保留火种,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他低声道:“别哭,咳咳,我儿别哭。你抬起头来,擦干眼泪,好好看一看对面的人,别忘记今天这一幕,一点儿都别忘记。”
廖明廊跌跌撞撞向前走了一步,她似乎已经神不所属,悠悠荡荡,便似一个鬼魂一般。
施景瑜瞧得害怕起来,轻声道:“阿廊,他有意激你,别做傻事,你快清醒一点,雪儿在此,她还小,需要母亲照顾。”
却不知廖明廊听进去没有。
廖冽心情激动之下,募地大叫一声,鲜血如箭pēn_shè,身子一挺,竟是死了。
俞氏惊叫一声,和廖迨一起抚尸大哭,随后指住廖明廊痛骂:“贱人,你毁家杀兄,好无情、好恶毒的女人!”
兄长一死,廖明廊反倒平静下来。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她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她把雪汀从施景瑜怀中抱过,不住亲吻她,从雪儿的脸,吻到她的小手、小脚,眼泪一滴滴滑落,滴在雪汀的头脸和衣衫之上。
雪汀有些害怕,睁圆了眼睛望住她的美人娘。
她很想分辨,是廖家、廖冽对不起美人娘在前,美人娘可没做半点对不起娘家人的事。
只恨年纪太小,还不可以展现唇枪舌剑这种属性,心里一急,两行晶莹泪珠也挂下面颊,趁机大哭:“娘亲!娘亲!娘亲好好的,舅舅坏,……舅舅……舅舅不好,他坏……”
廖明廊轻轻掩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舅舅去了,雪儿,这些不敬长辈的话不能再说,知道吗?”
雪汀止声,不服气,一个人死了,他做的恶事就都不能提了,于是有理的也变成无理了吗?
廖明廊抱着女儿,缓缓走近宗蔼若,把女儿送到她怀里。
以宗蔼若的聪慧,已经猜到她的意图。
如果廖冽没死,宗蔼若会苦口婆心深劝一次,劝她打消那个愚蠢的念头。
然而,廖冽已经死了。
这件事传出去,不管廖明廊曾经做什么,也不管廖家曾经对廖明廊做过什么,廖明廊的名誉,是彻底毁了。
从此她就成了为一己私利不惜毁家杀兄的千古罪人,她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天下之大,只有一条路可走。
廖明廊把女儿送到宗蔼若怀里了,手指却还牵缠着女儿的小手指不愿放,凄然笑道:“姐姐,把雪儿交给你,我是放心的。我相信姐姐,会给她一个圆满人生。”
宗蔼若镇定从容的神色,也禁不住如被蜜蜂蛰了一口似的颤动一下,她苦笑起来。
圆满人生么?
明廊果然给她好大一个难题呀。
要知道,这种东西,明廊没有,她也没有。
明廊却想要雪汀拥有。
宗蔼若微微苦笑起来,郑重许诺:“妹子,只消我有一口气在,便会竭尽全力保护雪儿周全,幸福、快乐、安康。”
廖明廊笑了一笑,大恩不言谢,她再也不说什么。
转回身,低头看向那边围做一团的三个人,准确地说,是一具尸体和两个扑在尸体上痛哭的人。
她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