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姬抬头,看向风陵长公主,轻言细语道:“恳求长公主殿下,放过我这儿郎。”
风陵长公主似感意外,嗤的一笑,道:“哎哟不敢当,动不动恳求什么的,你当我是这庙里的菩萨么?”
“母亲!”南宫颐大叫。他神情激动,已不复七岁人形小冰山的模样,眼内pēn_shè烈烈火焰,若非情知面前强弱悬殊,说不定已经怒而暴起。
风陵长公主正眼也不看这小屁孩,只懒洋洋道:“李姬,还记得你初次见着本宫?”
李姬微垂了头,轻轻喟叹:“长公主殿下率部众持刀舞进,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亡国之人岂有片时敢忘?”
风陵长公主冷笑道:“当时我必欲取你性命而后快,是你的举止言语救了你自己。李姬,当日你面对刀光肃杀淡然处之,怎么十年之后,再见本宫反倒小心翼翼、低三下四起来。难道是这十年荣华富贵,终于把绝世美人的你,也逼得贪生怕死了?”
李姬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南宫颐的脸蛋,压抑下男孩暴走的冲动,轻声道:“诚如长公主殿下所言,当年我流亡异国,形单影只,心若死灰,不求多生而唯求速死。只是如今……如今……却多了一个割舍不了的牵挂。妾身一命生死何足惜,只是我的孩儿,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岂能因薄命之故,带累于他?”
南宫颐眼泪盈盈,反对道:“娘,我们母子同命,怎么说是你带累了我?”
李姬轻拭小孩脸上泪痕,但未解释,仍是向着风陵长公主,说道:“殿下此行,看似胜券在握,其实不然。”
风陵长公主一声冷笑以示不屑:“你母子性命如今悬于我手,败军之将,巧言焉足惑人?”
李姬摇了摇头:“不是什么巧言,长公主你也明白得很,眼下事情远比你所掌控的要复杂。或者应当如此说,就凭着殿下你,还掌控不了这个局面。”
这话略微不客气,风陵长公主并不动怒,也未作声,只听李姬说下去。
“长公主殿下,若是你今日违悖国公爷的遗命,公然杀庶子、夺兵符,就算大权在握,也属窃权之举。国公爷兵马百万,纵然手握兵符,但人心不服,未见得就能够命行令施。第一个,南宫沣将军便不能善罢甘休。”
这就是南宫鹫精心布置的这个局里,最不能解决的死结。
就算是南宫颐没能自保,让长公主和世子一派的人顺利夺其兵符,可那一头,南宫沣掌着另一半兵权,他也会担忧失势,明知大兄是传位给幼子的,他肯定会拿着这个理由与世子一派交战到底。
即便是兵符令至,只要军中有人煽动起“世子篡权”这种论调,南宫沣未能掌握的另一半也未见得就可齐心听从世子命令。
不需要多么深思熟虑,随便想想,就可知风陵长公主若欲杀人夺符,此举后患无穷。稍微聪明点,就不会这么做。
如果今天抓住她母子的是南宫俊、南宫超他们这些人,也许真是会立杀之而后快。
然而风陵长公主就不一样了,她并不冲动,更没有如此愚蠢,因此,她抓住了李姬,明着逼迫南宫颐,但她的真意,李姬猜想多半不是表现出来的这样浅薄。
正因有如此猜测,李姬方处处隐忍,劝下情绪处于激动边缘的儿子,让他牢记自己的使命。
风陵长公主既不反驳,李姬心中更有把握:“殿下其实无需我提醒,你一直都是明白这些的,难道不是吗?”
风陵长公主似从怔忡中回神,轻轻冷笑,道:“不错,本宫先于他人赶来,并非为了取你和你儿子的性命。李姬,你要保的是你儿子,可我要保的,是整个南宫家族。”
风陵长公主看看李姬的表情,后者保持着低头顺从的姿态:“传位幼子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其间一个环节把握不好,一环失而环环失,传位意图固然落空,严重的话整个家族只怕也由此烟消云散!”
她叹了口气,“老杀才聪明了一世,只是这点想不通。我的俊儿失去继承家业的机会,只是由于……他是我的儿子啊!”
风陵长公主与南宫鹫夫妻不和并非什么秘密,然而,长公主如此公然的叫出“老杀才”来,还是足够震惊。
在她身后的两名贴身侍婢,大约是早就习惯金枝玉叶如此粗暴的称呼了,姿态和神情未有分毫改变,其他人包括她抓住李姬母子的那些手下,都不自禁地有些瞠目结舌。
雪汀听得好笑,这位长公主够泼辣的,哪有妻子这样叫丈夫的。
忽然想起上一世的历史,有一位皇帝的宠妃,在儿子定下储君身份之后,听闻皇帝要求她照顾其他子女嫔妾,这位宠妃当即暴怒大骂:“你这条老狗!”
和如今风陵长公主的称呼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不知有没有当面这么叫过,南宫鹫虽非皇帝,只怕也是很难消受的。
她越想越是好笑,总算知道轻重,自己在窃听,可不能发出声息,拚命咬着嘴唇,把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都憋红了。
廖迨也听见了那声“老杀才”,但他经历的人事少,就当作是长公主撒泼,也没什么好笑的,忽见雪汀如此,忍笑得身子颤动,连得附于窗下的绿萝藤蔓都一起颤动,他好不莫名其妙。
风陵长公主冷冷道:“你们都觉得好笑,都觉得再怎么样,南宫鹫也是本宫的丈夫。但想想老杀才,他又几曾将本宫当作了他的妻子?”
李姬跟随南宫鹫十年,万千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