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帝大乐,对太子前所未有的满意,觉得他终于彻底长大懂事了,由是父子间越发融洽。
许都公主在一边看着,父皇对于太子和她这对兄妹的态度差异,不由得伤心欲绝。
这就是她和太子的差别,太子一天天向上走,终有一天接过沧浪整个国家。
而她则向下走,等到出嫁以后,倘若长期淹留于那所谓四大家的西南州郡,又还有谁记得她曾经的嫡系公主?
她无比深刻的感觉到,她是公主,而太子,毕竟是太子。
太子也比往日更随和,始终笑吟吟,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容光焕发,不厌其烦陪着父皇聊天。
偶尔眼神扫过元符帝身侧那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眉梢眼角,更是掩不住的喜气洋洋。
他都未曾注意到花坞还有其他人,直到许都公主向父皇辞行,他这才像是看到了妹妹,笑着说:“呀,皇妹也来向父皇请安的么?我听说皇妹即将大喜,恭喜你呀。”
这话碰到了刚才的公案,谁都不大愿意主动搭腔。许都公主默然,倒底还是强打起精神,勉强笑道:“是,我是向父皇谢恩、请安来的。”
许都公主等了会儿,再没人提那话了,她只得形单影只的,慢慢退出花坞,看了眼那一边,清河妃子、赫连诩,还有太子,都在忙着服侍元符帝起身,看样子是打算转入宫殿里去了,似乎还听到一两声,今晚要不要开一桌麻将的议论。
时辰不早,宫里开始传唤晚宴,可也并没有人召唤许都公主留下来共进晚餐。
清河妃子是不愿多事,太子则是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当此场合,根本想不到。
至于,元符帝刚刚硬话训斥过了女儿,他倒是稍稍有些后悔,但许都公主大异往时的伶牙俐齿,竟然不自己寻个台阶凑过来,他总不好向她主动示弱吧?
因此许都公主这般黯然离去,在欢歌笑语其乐融融的小家庭式的聚会里,表面上,竟是无人留意。
只除了一个人。
赫连诩笑嘻嘻的,一直在元符帝左右,然而,那风情万种的眼神,却是朝着许都公主离去的方向,若有意若无意扫了几回。
许都公主仍由复道回到皇宫。
薄暮时分,在这条与外界完全相隔的夹城复道里,更显得天时昏昏。
她身边纵然有宫女太监相随,人人都瞧出公主神色不喜,个个都蹑手蹑足,哪有半个敢弄出一点异动。
整条夹道里,除了车马粼粼之声,越发显得静默压抑。
许都公主坐在没有一丝声响的车子里,脑中却有着无数的人和事,走马灯般隆隆剧转。
忽然想到了莫测的前途,她的婚事,必然不趁心。
忽然想到了父皇的冷脸,这些年来,他极少对她一开口就大声呵斥。
但想到最多的,还是花光鸟语之间,碧波清潭之中,那一具诱人的水淋淋的身体。
她知道自己距离那副身体有多远,可是,真实距离上有多远,心里就有多想。
在想象中,那身体,渐渐与阿幂相融合。
许都公主双手蒙脸,说不出的烦燥,说不出的伤心,在这个春日的午后,相思犹如爬墙的滕蔓,无论如何牵缠不去。
许都公主是元符帝最为得宠的公主,也是唯一嫡出公主,她独自住在一个宫殿里。
往日,这是荣宠,别的公主妃嫔无论如何都高攀不上的趁心如意。
而今朝,只有冷清和孤零。
晚间独自进食,许都公主哪里有这个兴致。
她的贴身大宫女双喜,最能明白她的心意,知道这位娇蛮公主隔三岔五的春情又发作了,而且今天发作得尤其厉害,多半一时半会缓解不了,她想了想,便走到公主身边,轻轻道:“公主,要不咱们上那边沉香亭去,这时候花开得正好,倒有点似白天那个花坞。”
许都公主看了她一眼,本想拒绝,话到嘴边,临时心里一动,点头答应。
许都公主居处位于逸芳园中,这里也是未成年皇子公主的聚集地,她独自住着一间独立的宫室,但并不宽广。
沉香亭是在逸芳园里的,距她住处很近。
在以往,住了十七年的逸芳园,早就了无新意了,沉香亭同样平平无奇。
但双喜说了沉香亭与花坞景致有些相近,在许都公主心中,倒是掀起了一点点不大不小的波澜。
许都公主让人把菜食搬在此处,且热了一大壶酒,她坐在沉香亭里,一个人自斟自饮。
不知不觉竟喝完了这一大壶,又让再上一壶。
心里便渐渐迷糊起来。
放眼是葳蕤成片,一丛丛盛开的鲜花,在晚风里婆挲,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果然有点象花坞,只是缺少那个清潭。
然而许都公主又恍惚觉得,并没有缺少甚麽。那个清潭就在那里,在她心里。
她迷迷糊糊的,仿佛眼前就出现了那个清潭,哗啦一记不大不小的水声,有一条身躯在那清澈水波间钻了出来。
月光照耀在他晶莹的皮肤上,并不显得瘦弱,每一块肌肉,都显出了一种张扬炫目的美。
那条诱惑无比的身躯,慢慢向她走了过来。
走上沉香亭,走到她面前。
许都公主睁大了眼睛,心里在模模糊糊的分辨他是谁。
而少年不语,只俯下身,冲着她微笑。
笑容间秀色夺人,眼眸里却有一片荡漾的紫。
紫色化开,渐渐起伏成一片紫色的汪洋,无边无际的汪洋,顿然将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