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心情在,他的棋风便走得甚是舒缓,这一局是三盘两胜制的最后一局了,无论胜负,他都不会再继续纠缠,因此,更多只在享受高手间对弈的快感。
可他不知道赫连诩完全是从相反的方向去想的。
他也同样下得云淡风清,甚至,偶尔还抬起眉眼,笑意盈盈看一看对方,宗煜只道彼此心意相通。
赫连诩连下几个暗钩子,走得不高明,宗煜沉吟,他觉得赫连诩可能还是心情鼓荡,便不跟进,棋势仍旧很缓。
“哎哟!”君靖风掩唇,“这走的不好了。”
“观棋不语。”雪汀横他。
君靖风笑。他也知道十六叔只是一时痴迷在棋道上了,并不是当真对输赢异常在乎,所以,也就不提点了。
可赫连诩求胜心切,抓到宗煜错漏之后,他的棋风便越来越狠辣苛酷。到后来宗煜完全看出来了,可是前面几个小套钻进去损了兵力,两边通共三十二枚棋子,既上了当,又能翻起多大的浪?
这一盘,他输了。
宗煜有些气恼,但仍只心平气和投了子,笑笑:“怨赌服输。”
赫连诩忍不住一丝得意的笑容,冷哼道:“也是一点点教训,别把天下英雄瞧得低了。”
宗煜不管输赢如何,始终针对的是棋局而已,赫连诩出言讥诮,倒似在影射人了。
宗煜有些皱眉,暗暗想道:“可惜了,他不是英雄。”
那边君靖风可忍不住了,他看出赫连诩的套子比宗煜更早,那是借着宗煜的君子之风故意下套,胜之不武,结果赫连诩还这样自负。
冷笑一声,说道:“侥幸赢了一盘,可莫以为英雄两字,便是如你所想。赫连公子,你的棋风酷烈,棋路狭窄,只能出其制胜,却非长久之道,你和我十六叔下,越往后,必然是输多而胜少。”
这话说得,赫连诩一张白皙柔净的脸蛋登时涨红:“风凉话,谁不会说!”
君靖风冷笑斜睨着他:“不服气?要不,咱俩来一局。一盘定胜负!”
赫连诩微微一怔,没有马上接话,而是有些迟疑的看向雪汀。
听说面前这俩家伙,是今天才到棋院来捣乱的,也就是今天才刚接触的象棋,但宗煜之强他已经领受过了,若不是利用了一下宗煜同情弱者的心理,结果还真不好说。
下完一个,又冒出一个,作为雪汀请来的救兵,他倒还真是有些怵了。
君靖风可没什么顾忌,见他犹豫,大大咧咧补刀:“你敢不敢?”
赫连诩大怒,勉强稳住,冷冷道:“一会儿三盘两胜,一会儿又所谓一局定胜负,只怕一会儿输了又有花样。我哪来的功夫这么和你们这等人耗?”
这也不是没道理,得到很多人应和。
君靖风笑道:“说了一局定胜负,就是一局定胜负。若我输了,我和十六叔两个即刻便走,且此生不再入棋院。”
赫连诩还是没答应,周遭却忍不住了,早已起闹哄哄:“外乡人好大口气,赫连公子,打败他!”
“赫连公子怕过谁,你们一个输了又来一个,说话算话,这可是最后一次!”
“就一盘,再一盘而已,费不了多少功夫,赫连公子,教训教训他们!”
“两个外乡人,新下棋的,赫连公子还怕不成,打败这小蛮子,回家吃夜宵啦!”
这些都是很正经的,偏有那种小人,只恐无风不起浪,在声浪中小小的插一句:“回宫吃夜宵。”
引来稀稀落落的笑声,这些笑声不能说一个个都是歹意,赫连诩听着,别提有多刺心了。
他长长吁一口气,慢吞吞道:“小兄弟既这么说了,我就陪你玩两手吧。”
于是再战。
君靖风以前下围棋,造诣颇不低,更有一样旁人难以企及的能耐。
因此,他对棋类天然触类旁通,观战的时候,尤其容易看出门道。
但他自己下,没有经过大量练习的生疏,毕竟是非常容易就在棋盘上显现了出来。
连走数子,赫连诩还在想着他的套路后招呢,不承想他就是走一招算一招,赫连诩连走连捷,顺利吃了两个兵一个相,几乎在倾刻间就形成了对对方的双炮式碾压,不由得冷笑,同时大大放下心来。
“我道你有什么本领,原来只得一张嘴。”
赫连诩从来不是什么厚道之人,适才被君靖风狠狠一逼,这时有机会,绝不放过。
宗煜在一边看着,眉头微微一皱,男孩这种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的下法,那是绝对下不过赫连诩的。
但君靖风跳出来挑战,宗煜始终未加以阻止,实际是缘于对这小小少年强大的信心。
君靖风有个绝对是不可思议的长处,他的记性无与伦比的优越。
围棋三百六十一个棋子,杀到最为难解难分的中盘,此时抹乱棋秤,无论多少复杂的局面,君靖风都可将其复原。
这要多狠的眼力、多强的记性才能做到?
记性好,算力当然也随之强。
相比之下,象棋的三十二枚棋子、九十个纵横交叉点,对君靖风来说是小儿科了。
君靖风前面几招,确实是经验生疏所致,对于象棋的奥义,他已懂了却还未有深层理解,必须要有一个上手的过程。
此时却大概已明白,若不把战术运用到极致,这种棋类也称不上是智力游戏了。
周遭喧闹,幸灾乐祸的讥诮甚多。君靖风闭上眼睛,将身旁的喧嚣通通排除于外,整张棋盘、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