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潮湿的血腥气中混杂着的诡异甜香依然没有消散。

被重光的话留住离开的脚步,林翾的感官似乎一瞬间敏锐了许多,重新注意起了这明显不正常的气味。

他的眉头微皱,面色也渐渐变了,脑中开始飞速地搜索着书中有没有什么关于这种香气的描述。

原本他是想着先离开这鬼地方,寻个僻静安全处,再仔细询问一下重光为何会在这里遭遇如此不测。

可是如今一听重光丢了重要的东西,事情顿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想暂且先松开重光的手,转而去扶他的肩膀,调整一个适合问话的姿势,奈何重光根本不肯松手。

拿重光没办法,又怕弄得这孩子不高兴,以至于前功尽弃,他只好就着这手牵手的姿势试探着询问。

“能不能告诉我你丢了什么?”

他记得书中提过一句重光的背景,应当是修魔者一脉的少主,自幼被当做人形兵器培养。

尽管与父母之间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少主终究是少主。

修魔者一脉在很早的时候就被书中主角的父母所在的组织覆灭,而重光却因为身为作为少主而受到了最高级别的保护,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活了下来。

嗅着鼻尖这不同寻常的腥甜气味,林翾的头脑似乎终于清醒,挖掘出了许多此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重光现如今大概就是在以唯一幸存者的身份逃亡之中。

捕捉到林翾语气中明显的礼貌与克制,再联想到初遇之时自己曾经因为林翾提问题而凶过对方,重光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头,眼底似乎划过一丝懊丧,回答问题的语气尽量放得和缓了一些。

“……我的储物灵器不见了,我必须把它找回来。”

“必须”二字着重被他强调,在齿间狠狠咬字,表情严肃又郑重。

那储物灵器里面存着一些他已经死去的族人用命守下来的东西,和他一样,那是修魔者一脉复兴的最后火种。

现在它消失了,他就必须要把它找回来,这是他作为这世上最后一个修魔者的使命。

虽然东西失踪,但好在灵器认主,只要他还没死,拿到它的人就无论如何都得不到里面的东西。

倘若不是意外掉落,而是被有预谋的抢夺走,敌人在取物失败之后便会意识到他没有死,定然还会主动来找他。

迟疑了一下,重光慢慢松开了林翾的手,沉默地独自运起玄力,到处搜寻感应起了那储物灵器。

然而走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无所收获。

房间里没有。

林翾帮不上忙,只能站在原地,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挪动,定格在他尚且稚嫩却已是充满忧思的脸上,终是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沿着你来时的路原路返回,找一找路上有没有。”

如果路上也没有,那么情况无疑就再度陷入了凶险——

那群夺走灵器的敌人必然还会返回,试图置重光于死地。

重光情绪不佳,面色冷淡,没有应声。

然而没走出几步,他便悄悄地凑近了林翾一些,不声不响地把手贴上了林翾的手背。

虽然脸上依旧一本正经,可他的心跳却明显十分紧张。

好在林翾反应很快,心头一动,反手便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

重光的脸色这才回暖了许多,虽然依旧沉默,却亦步亦趋地跟在林翾身后,始终保持着半步左右的距离。

按着林翾的意思原路返回了,三个人一路走一路寻找,都打足了精神,可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一直走回到了茶馆附近坐下来休息,重光的脸色都是晦暗不明,一手攥着拳垂在身侧,一手摸着自己依然空荡荡的脖颈。

他时不时悄悄瞥一眼林翾,又时不时用探究的目光上下扫视白九歌一番,似乎在心底衡量着什么。

三个人坐在夜幕之中,相顾无言,一直到茶馆打烊关了门,老板心善的没赶他们走,只叮嘱了句更深露重,要他们别受凉,早点去寻个地方休息。

最后一丝霞光终究也在天边湮灭,重光瘦小的身影被黑漆漆的夜色吞没,显得愈发单薄。

他垂头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声音很轻很哑,似乎带着一种挣扎的意味。

“……我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等他们回来找我。”

他说的是“我”,而非“我们”。

此行凶险异常,说是赴死也不为过。他更宁愿一人前往。

虽相伴时间短暂,可林翾分明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光,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这一缕光因他而熄灭。

十四岁的少年心里,已经有了深深的顾虑。

他抬头认真地盯了白九歌一眼,伸手指了指林翾,语气严肃。

“你最好不要让他的体质暴露。”

药体的存在若是被宣扬出去,便会立即在整个大陆掀开一场腥风血雨的争端,无休无止。

愣了一下,没急着点头也没摇头,悄悄看了一眼林翾之后,才迟疑着道了一声,“好”。

他根本就不知道林翾是什么体质,只是觉得林翾有些神奇而已,更是从来也没想过要宣扬出去。

毕竟他还要靠着林翾救命呢。

得了白九歌的承诺,重光似乎才舒下一口气,起身欲走,又想起什么一样顿住脚步,摸出一块用软帕包住的灵米糕,递给了林翾。

储物灵器被夺,他刚买的储备粮和换得的灵石也无影无踪,只剩下这当时随手揣在胸口温热着的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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