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拾低头思考了一会,“他们为什么非要破坏神祠?”/p
木子望着天上朦胧的月,“如果你知道如何摧毁一个人,就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了。”/p
顾小拾不懂。/p
“神祠是南诏的信仰,信仰被摧毁,他们心里那点敬畏也就烟消云散,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心里想的,不再恐惧任何未知。天地之间,又有什么比摧毁信仰更可怕的?之后许多年,我才想明白,母亲之所以留在南诏是因为恨,恨南诏人杀了她的同胞,她肯忍受不见天日的生活,就是为了看着南诏人变成自己最不想的样子,这是最大的报复。”/p
顾小拾心中憋闷,站了起来。“我有很多不懂……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恨,如果每天带着恨生活,该多难受……”她直接跳过了这个故事,“后来呢?爷爷出来之后又去了哪?”/p
木子却笑了笑,“我那时年少,一心想出去替族人找回信仰,我天真地认为,只要重新把神祠盖起来,大家就会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可惜,那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木子深深叹息着,“这么多年,我走了许多地方,见识了许多人,被打骂过,被羞辱过,曾在朱门前讨饭,家丁赠我以狗粪。也被善待过,理解过,曾在寒窑中求得一碗热粥和暖炕。人心善恶,生死无常,世事慢慢消磨了我最初的目的,若连自己都找不到信仰,又拿什么去教化别人?”/p
“信仰究竟是什么?”/p
“信仰……”木子似乎在望着无尽的夜色,连绵的山川,“有人把钱当作信仰,有人把权当作信仰,每个人的信仰都不同。”/p
“爷爷的信仰是什么?”/p
“永恒。”/p
“是像山一样永恒吗?”顾小拾看见了群山。/p
“有句话说‘沧海桑田’,大海会变成农田,农田也会变成大海,山终有一日也会消失,这都不是永恒。”/p
顾小拾挠挠头,“那……是天上的星星?”/p
“星星坠落时叫做流星,也不是永恒。”/p
顾小拾仔细想想,忽而豁然开朗,“月亮呢?”/p
“月亮忽明忽暗,忽远忽近,阴晴圆缺,世间万物凡有规律可循者,皆会消亡。人逃不过生老病死,草木逃不过繁荣枯死,河水逃不过汹涌枯竭,就连天,都逃不过斗转星移。”/p
“爷爷这么说,太阳也是一样。那……究竟什么是永恒的?”顾小拾再想不到其他的了。/p
“相比较人来说,自然是永恒的;相比较自然来说,还有更永恒的,那是在人类还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就存在的古老永恒,当然,它现在还存在着,那就是我追求的东西。”/p
顾小拾完全听不懂。/p
“你听懂了吗?”木子缓声问。/p
顾小拾自然是摇头。/p
木子说:“你还小,自然是听不懂的。我是问,另外一个。”/p
顾小拾第一想法是玄一醒了,可看过去玄一还在沉沉睡着。/p
爷爷说的是谁?/p
木子脸朝身后转了转,“你在这里蛰伏许久,也窥视了许久,当有些能耐,不知你听懂了没有?”/p
顾小拾想起之前神像的异动,也转过去看。/p
神像却没有动。/p
木子继续说:“你在这荒庙中,想必也吸了不少人的精魂,难道不是为了这个‘永恒’?人吃五谷杂粮,其气浊,何况吸取外物,终究是下等法门。”/p
神像咯咯笑了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顾小拾吓得躲到了木子身后,神像尖细着嗓音说:“下等法门又怎样?再吸一万个人,我自能长生,永世不灭。你这个瞎子倒真修的不错,满身清气,吸你一个抵得一万人,不,十万都够了。真难想象,如此修为的人,竟是个凡人。”它弯下腰,慢慢凑近他们。/p
看神像高高在上站着倒没什么感觉,这下它的脸越来越大,越来越扭曲,眼珠子死死瞪着木子,越瞪越大,手指不停挥舞,往木子身上扑,面对即将成为盘中餐的人,它越发兴奋,舌头贪婪舔了舔嘴唇。/p
木子一动不动。/p
顾小拾着急了,“爷爷,它过来了!”/p
木子语气依旧平缓,“你想过没有,若我抵得上十万人,你逼我出手之后,你还有生还的可能吗?”/p
神像停了下,不屑哼了声,继续扑上来眼见着就要掐到木子脖子了。/p
“你躲在紫应元君的神像中,是因为你还修成形体,你大抵也吸食了上百人了,可曾想过为何修为停滞不前?”/p
神像愣住了,“你怎么知道?”/p
“你的浊气太重,若再不清除,怕是要永远困在神像中了。”/p
“要怎么清除?”/p
木子笑了笑,“你都是掐着别人脖子请教问题的吗?”/p
神像老老实实松开手,坐了下来。/p
木子点点头,“我告诉你可以,但也要告诉我一件事。”/p
“什么事?”神像嗓音尖细。/p
“这个小姑娘……”木子头朝顾小拾转了过来,“这里是你的地盘,你一定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换句话说,你一定知道她该如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