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里眼里流下泪来，泪一流便收不住，带着藏在心底的沉痛秘密也跟着流了出来。
秦阿飘和牧流云站在她旁边，她跪在石碑面前，一点点烧着黄纸。
“我妹妹还未出生时，父亲便想好了，不论是男是女，都取名叫万卷。”
“行千里路，读万卷书。父亲家中兄弟重多，却赤贫至极。他未曾上过学，却自学成才，练了一手好字，给书铺打工抄书赚钱。赚够了钱父亲便想去读社学，但没想到...”
“一场大雨，父亲走在山间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山间，双腿骨头尽断。”
“父亲与我说过，他感觉是有人推他下去的。”
秦阿飘没想到，裴千里家中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那后来？”
裴千里默默流着泪，将这些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后来父亲双腿残疾，无法去社学读书。赚到的钱便被奶奶拿去，给家里几个兄弟娶了媳妇。”
“而我母亲，是自愿不收半点聘礼嫁给父亲的。”
“父亲母亲感情极好，后来我便出生了。父亲知道裴家十分重男轻女，便早早准备好，如果生下的是女儿，便让我女扮男装。”
“我出生后，因为早有准备，一切顺利。”
“虽然家中穷苦，但父亲一直坚持抄书赚钱，母亲也因为会织布。我们一房日子还算好过。父亲教我认字习字，一心想将我送进社学。”
裴千里脑中浮现出父母还在的时候，幼年的她扮成男孩，却过得十分快乐。
“好景不长，母亲再次怀孕。这次父亲也早做了准备，请了几个村子外的稳婆过来，塞了银钱。母亲生产顺利，可是偏偏那次奶奶冲进了产房。稳婆还没来得及把妹妹包住，她就看见了。”
“不是男的，奶奶当时就落下脸。”
裴千里哽咽住。
“那时候得子桥刚刚建起，裴家其他人知道母亲生下的是女儿。见父亲母亲都十分疼爱妹妹，便背着我们一房偷偷商议，将妹妹偷走丢掉。这样，我们一房赚的钱，就不会因为妹妹出生而减少。”
“父亲抄书赚钱，但要上交不少给奶奶。妹妹出生之前，父亲就说过，以后孩子生下来了，赚的钱就少交一些给家里。”
所以，裴家人便做了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裴千里继续自责地哭出声来：“那时候父亲也生了病，我忙着两头照顾，一时疏忽，妹妹便被偷走了。”
秦阿飘想安慰裴千里，那时候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还要照顾生病的父亲，和坐月子的母亲，又如何还能看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而且，如果裴家人存了那心思，就是防也防不住的。
“妹妹丢了，母亲顾不得身子还痛着，四处去找。可找了几天也没找到。父亲也因为担忧害怕，病情加重。”
“直到后来，才知道裴家人把妹妹丢到了得子桥下面。等我们找到...”
裴千里泣不成声，压抑了好一会才继续道。
“父亲和母亲，不久后病逝了。”
泪水不停地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