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晓萌坐在病床前, 两手捧着她的一只手, 打了阵痛, 陈枝枝还没有醒来。段晓萌看着陈枝枝包裹着厚厚石膏的腿, 心里细细密密的针扎一样的疼。
她该怎么面对她呢该如何安慰,抑或是根本无法安慰。怎么解释她即将完结的职业生涯, 她还这么年轻, 明明人生才刚刚开始。
段晓萌从没有这么害怕和无力过, 怕她哭, 怕她难过,怕她心灰意冷,却怕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无法感同身受的安慰是讽刺也是折磨人的。
可是该面对的总归还是要面对。
陈枝枝缓缓睁开眼, 看见的就是段晓萌满是担忧的脸。
她之前已经醒过来一次,对于自己的情况, 其实大概是有些底的。
打了止痛针, 这会儿倒是比刚才好受多了。
“嗨, 你醒了。”段晓萌亲了亲她的手,有些弱气的笑笑。
“比赛结束了。”陈枝枝也笑了笑,看着她不太好的神情,“不会是澡都没洗就过来熏我了吧。”
没有问赢了么,陈枝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就有些莫名笃定的了然。
“想吃东西么渴不渴”段晓萌莫名的不敢对视, 转而摸了摸她苍白的小脸。
陈枝枝摇了摇头, 然后满是委屈和撒娇的开口,“疼”
“哪里疼”段晓萌瞬间紧绷,紧张的站起来,有些慌乱的看着她,手忙脚乱的去按床头的急救铃。
“哪里都疼,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嗯
段晓萌眼眶发热,心里拧成一块,要是亲亲真的可以让她不疼,她愿意每天每天每天都亲亲她,抱抱她,再也不逗她了。
不是没有受过伤,比这重的伤,甚至是大义凛然的慨然赴死也不是没有过,她遇到南希的时候就是癌症晚期,几乎每一天都在忍耐痛苦,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怕疼的,也或许她怕,但是她都能忍。可是这会儿只是看着陈枝枝,她却觉得疼的忍耐不住。
之后的两天没有比赛,段晓萌请了假,全天候陪伴在医院里,就连陈枝枝的父母到来,都固执的不肯离去。
陈枝枝行动不便,又死活不愿意插尿管,段晓萌二话没说,沉默的将人抱起,伺候她上厕所,之后去检查也是她一力将人抱来抱去。
喂饭擦身这些事,是从不假他人之手,就连陈枝枝爸妈几次要帮忙,也都被段晓萌看似柔软却暗含强硬的拒绝了。
陈枝枝的爸妈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可是很就察觉到了不对,即便关系再好,照顾到这种程度,也未免太亲密了。
只是看着躺在病床上,即便是强打起精神也难掩心事的女儿,心里就是再不舒服,陈枝枝父母都沉默的按捺了下去。现在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切都等陈枝枝好起来再说吧。
第三天,黄导亲自来医院带走了段晓萌,明天有对美国队的比赛,作为主力,团队同样需要她。
“我我不在的时候,有事记得喊叔叔阿姨,不舒服了记得喊医生,我一比完就马上过来。不要多想,知道嘛。”段晓萌一下一下顺着她睡的有些凌乱的头发,亲了亲她的额头,不放心的嘱咐。
坐在沙发上却被华丽丽忽视的陈妈妈张了张嘴,站起来想说什么,却被陈爸爸一把拉住,摇了摇头,阻止了她。
“你好好比赛,上次就输给美国队了,你一球给人队长糊晕了,这可就是宿敌了”陈枝枝弯着眉眼,笑眯眯的说道,情绪似乎丝毫不受影响。这几天她都竭力表现的没事儿人一样,还反过来安慰自己的父母。段晓萌看在眼里,却也让加心疼。
“嗯。”
段晓萌俯身用力抱了抱她,恨不得将人揉进血肉里。
“要加油”陈枝枝拍了拍她的背,眨掉要泛出来的眼泪。
段晓萌和黄导离开后,陈枝枝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这几天所有人面对她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又心酸又难受,每次她不受控制的乱发脾气,段晓萌总是默默的陪在她身边,好多次想要不管不顾,无理取闹的发泄一通,都被理智死死按捺住了。
“枝枝。”陈爸爸陈妈妈看她坐着不说话的样子,心里揪疼的不行,陈妈妈是直接红了眼圈。
“爸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唉,那你有事儿喊我们,我们就在门外,啊”陈爸爸看着女儿恍惚的神色,心痛地揽着不情愿的陈妈妈出去了。
刚一出病房,陈妈妈就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陈爸爸重重叹了口气,这两天陈妈妈总是忍不住眼泪,他们就枝枝一个女儿,现在枝枝出了事,他们两口像是一夜间老了好几岁。
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段晓萌的存在,某种程度上,陈爸爸其实还是感谢她的。
房门被轻声关上,听着门外妈妈抑制不住的呜咽,一个人几乎是有些呆愣在病床上的陈枝枝,狠狠的咬了咬唇,忍下喉咙里灼烧般的热意,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她要想一想自己以后做什么。
她不会做饭,整理和打扫也是被段晓萌嫌弃的份儿。
她大学只是个体育特长生,因为训练和比赛,正经专业课一节也没有上过。
不能打球之后,她能做什么
陈枝枝想不出来,好久好久了,她的生命中除了打球就是打球,从来没有哪怕一天,哪怕一刻,想过自己会不能打球。
好像突然间的惊醒,那个一直知道的事实,终于喊醒了她的理智。
她真正意识到,她的职业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