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要湛哥哥。”
国公夫人的脸色瞬间死白死白,她掐了手指咬了牙道:“你偏生要往母亲心上捅刀是不是?”
“……是母亲先往我心上捅刀的。”宁逾明轻轻说:“我以前喝的那些药,都是什么?”
国公夫人一惊,细细端详了小儿子一通,见他面色平静、仿佛真的知道了些什么,不由得踉跄坐到软椅上,拿帕子捂了脸。
她向来知道幼子有宿慧,同其他人家的小孩子不一样,虽然也会撒娇卖乖,有时却能表现出大人一般的聪慧与气度来。
更别提他落了一回水,气质更出落得有些不同了。
因为大儿子和二儿子小时皆有种种不寻常之处,国公夫人倒不以为怪,她只为幼子眼中的失望——而不是失落,感到心慌。
“你便、你便要为着这些仇上你母亲了不成?”国公夫人哑声道,她敢做敢当,无意辩解。
拿儿子给皇子试药,她不是不心疼、愧疚。于是她这些年同小姑一起把幼子宠得要摘星星不给月亮,也是想从别的方面加倍补偿这个孩子。
一只小手抚上她的膝顶,国公夫人拿开帕子,小小的孩童仰头看着她,神色柔软平和。
家中人或多或少知道这孩子有能看透人心的神慧,却很少有人感到怪异或惧怕,从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身上偶尔会有一种安抚人心的佛性,使人不知不觉亲近信服。
“我没有恨母亲。母亲从前最在意父亲,现在最在意小姑,我能排到第二第三不是不满足,但难道在母亲心中我还要排在晏羽、排在湛哥哥后头吗?”
国公夫人把他抱到膝上,皱眉道:“那个贱人的儿子怎么能跟你比,又说傻话。”
“那就把他给我。”宁逾明倔强地睁大眼睛,“如果母亲对我的喜爱超过了对湛哥哥的厌恶。”
“歪理一堆。”国公夫人拧拧他的小鼻子,“狐媚子的儿子也是狐媚子,可不是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我才八岁,您乱讲……”宁逾明瘪嘴。
“现在记得你才八岁了,威胁你母亲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国公夫人又开始揉心口。
“湛哥哥”其人名为秦湛,乃是成国公养在府内的养子,为坤男,性温润文弱而体弱多病。
他对外身份是战场遗孤,真实身份其实是贵妃与他第一个丈夫的儿子。后来丈夫死了,贵妃被圣人强纳入后宫,这个儿子就在圣人的默许下寄养在了成国公府上。
秦湛长得同贵妃有几分相似,成国公对这个义子有了一点爱屋及乌的意思,深恨贵妃的国公夫人不把秦湛一起恨上简直不科学。
虽然她还保持着风度没有亲身上阵搞**折磨,冷暴力一点没少。
平时秦湛就被锁在一个小院子里,送饭送药的不同他说话,小丫头给他打扫房间时瞧夫人眼色也没少奚落嘲讽。
很是凄惨。
直到一两年前还是小小萝卜头的宁逾明出于某种潜在领地意识把府内处处逛遍的时候意外闯入了这个小院子,发现了这个温柔可人但很孤单很寂寞总盼着有人来同他说说话的小哥哥。
即使只是一个小萝卜头也没关系,他总是那么诚挚和惊喜地期盼宁逾明的到来,认认真真同他说每一句话,万分不舍地靠在窗台目送他离开。
被国公夫人发现闹了一通后,宁逾明过很久才又寻到机会看望他。
他才发现秦湛已经病重在床上,手都抬不起来,形销骨瘦的模样真是清丽又可怜,却还是在宁逾明走到他床前担心询问的时候强撑开眼睛喜悦地想要摸摸他。
宁逾明强行开了府库,叫来了大夫,用珍贵的药材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之后,就觉得对这个干哥哥有点放不开手了。
恢复记忆后回想一下,简直就像是在那个院子里养了一只寂寞就会死掉的兔子嘛。
这可不行,从前是很多东西不懂的小孩子,养便养了,现在他恢复记忆,就要负起责任来。
但要说他没有一点报复回去、让母亲也尝尝被刺伤的感觉的心理,那是骗人的。
还是受身体的限制,心态太幼稚了。
归其原因,八年土著生活,家人对他来说已经非常非常重要和在意了。
自省完毕,见好就收。
宁逾明坐在国公夫人的膝盖上做回那个爱撒娇的小儿子:“我是有一点点喜欢湛哥哥。”
国公夫人秀眉倒竖。
“……但我更为母亲着想啊!就像去年,他差点病死了。外人会怎么说母亲?父亲也更有理由指责母亲了。”
宁逾明温顺地靠在国公夫人身上:“是母亲把我带大,在外事上,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但是在母亲最在意的事上,我站在母亲这一边。”
国公夫人越想越气,竟也很难强行拿出大人的威严来把这孩子斥骂一顿。
就像宁逾明说的,皇后是世间另一个她,无有不允,但与前两个儿子不同,幼子是她一手带大,也是她一块心肝肉,毕竟还是溺爱的。
只好戳着他的额头恨恨道:“我应了,你可要对晏羽好一点。去你姑姑面前装乖吧。”
宁逾明便皇后哄地眉开眼笑。
于是订下了这个假婚约。
两人独处时七皇子晏羽还满脸不高兴地质问他为什么一开始要迟疑。
……他还有脸问!
正常小朋友扮家家酒找对象也不会找一个从小打到大的熊孩子死对头吧!
宁逾明反而很想质问他小脑袋瓜子里是落水时进的水还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