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只见索阳凤怀里抱着一条白色的小狗,小狗的头上罩着一件掉了色的红内裤,走了过来,作了一个咦的表情,道:“小马哥,你好猥琐,为什么要把一条破内裤放在我床头?”
站在温泉栏杆边抽烟的壤驷马一见,连忙掐灭手上的烟,快步从索阳凤手上把内裤从狗头抢了过去,因抢得太快,勒了一下小狗的脖子,痛得小狗一阵汪汪乱叫。他蹲下身子,吹了吹地面的灰,正色道:“这是我死去祖母给我买的,原来是红色的。”
索阳凤本来要向壤驷马兴师问罪一番,见壤驷马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内裤一点点展开,那条内裤像是干瘪老黄瓜般皱成了一个长条状物体,觉得这一件颇得不成样子的内裤一定很有故事。于是她选择了沉默。
“我祖母在我乡试前买的。”壤驷马又重复了一遍,站了起来,他走到温泉池边栏杆旁,重新点起那根被掐灭的雪茄,然后深深吸了一口后靠在栏杆上缓缓吐出来。
隔着弥散的烟雾,索阳凤看到壤驷马的眼眶微微泛红。于是她走过去,安慰道:“小马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那咱们在这里多呆一会,边抽雪茄,边互诉衷肠。好不好?”
壤驷马微微仰头,半响才伸指头点落了烟灰。“小凤,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一条红内裤的故事!”
壤驷马从记事开始,脑海里就有一个夏天漏雨、冬天穿风的低矮瓦屋印象,驼背瘦弱的祖母总是喜欢坐在瓦屋左边的羊圈前,一边剥着黄豆一边把壳儿丢给歪着脑袋嚼个不停的母羊。
瓦屋是在母羊临盆那天晚上倒塌的,要不是壤驷马和祖母彻夜守在母羊身边侥幸躲过一劫,可能现在坟上已经长满青草了。
说到这里壤驷马笑起来:“我差点忘了我们那儿的规矩,没成年死了的话,是不能有坟堆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索阳凤想找点话扯开话题,壤驷马却明显浑身抖了一下,右手手指抓住栏杆,因为用力显露出骨节轮廓来。
“算是吧,那胎生了三只小母羊,祖母买了个好价钱,我吃上了一顿肉。”
瓦屋倒塌并没有给壤驷马带来绝望,因为用他祖母的话来说,家里除了几个破碗还有用之外一无所有。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那之后壤驷马就跟祖母住进了被废弃很久的家族私塾学馆里,跟自家的破瓦屋比起来,这私塾学堂更结实,果然是因祸得福。
壤驷马家是村里面有名的特困户,特困到连祖母的棺材都是村里面给买好的。不过壤驷马很争气,他不仅每次考试都是第一,而且中考也是以全县最好的成绩进入市中的。
因为祖母说,学问能改变命运,哪怕是出门乞讨也要让壤驷马上学。
壤驷马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不上补习班,不买辅导资料,但是成绩却好的让人害怕。壤驷马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是没有闲钱上补习班,也没有闲钱买辅导资料,因为村里面给交的学费就只够正常的上学了。
而且壤驷马也没有时间。每两周回家一趟的休息日他也得帮着祖母下地干活,祖母种了很多油菜,每年到了油菜丰收的时候,壤驷马都得请假回去帮着祖母干活。
“学堂知道我家庭特殊,有时候一翘课就是一个星期,简直爽死了。”
壤驷马烟瘾很大,说着说着就又拿出一支雪茄要点起来,索阳凤连忙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盐煮花生给他:“雪茄一天只能抽一根,来,咱们吃花生,边吃边侃?”
“对对对……不能多抽,不能多抽。”壤驷马欣然接受,说着就把花生连壳都倒进嘴里嚼了两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那时候收油菜没空回家做饭,饿极了就抓一把青油菜叶子死命在嘴里嚼,嚼一嚼就像是吃饱了一样。”
壤驷马的祖母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经历了中年丧夫,晚年丧子的她就像是一座大山般给年幼无知的壤驷马遮风挡雨。
在壤驷马娘改嫁后,遭第二任丈夫出轨,又回来时,这个老人居然还毫无怨言地接纳了壤驷马他娘萨孤逑和那个便宜小孙子萨孤仇。
壤驷马弟弟叫萨孤仇,跟他母亲姓,他母亲名字叫萨孤逑,他祖母名字叫綦毋嬛。自从壤驷马父亲坠崖去世后,他母亲萨孤逑被壤驷马的外婆綦母狐动用官府势力强行带回娘家,逼其改嫁进了蕲河对面村里正堂溪树,一年后生了个儿子,起名堂溪石。一年半后,因为那个堂溪树找了更有钱更有势的小三,一脚跩了他母亲萨孤逑,萨孤逑一气之下离婚,带着二儿子堂溪石又回到了壤驷家族。壤驷家族不让堂溪石名字上族谱,于是他母亲让二儿子跟了自己姓萨孤,起名一个仇字,就是让小儿子萨孤仇记住亲生父亲堂溪树抛妻弃子之仇恨。
“我祖母说,世道越是艰难越要争口气。”壤驷马提起祖母两个字的时候总是带着崇敬,他原本总喜欢弓着背说话,可是这会儿却挺直了腰,仿佛祖母还在身边逼他练好坐姿。
壤驷马娘再婚又离婚,带着一身伤和一个只会和祖母哭闹的弟弟,挤进了本就狭小拥挤的私塾学馆里,不过好在壤驷马住学堂了,只有放假时才会回去。
“每次回去的时候,壤驷马一家四个人挤在两个并排放的小床上。大半夜的时候被祖母的梦话和妈妈的磨牙声给惊醒,我就觉得很幸福。”
壤驷马说话的时候伸出手在空中摸了摸,仿佛他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