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和君收起手令。
“我来黑山大营不久,但见黑山大营虽有不足之处,但还却没有京中那些朝臣说的那么差,想来无非就是有人想要在北征柔然之战中分一杯羹罢了。大将军,您现在需要的是给这些人一个漂亮的还击,而不是继续墨守成规才是啊!”
拓跋延的脸色又青由红,最后终于一咬牙。
“来人啊,请右军将军夏鸿、参军帐下李参军、卢参军、范参军来见!”
去了高车人营帐的狄叶飞确实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的祖上在狄姓部落里是非常重要的一支,掌控着高车人“炉火”的秘密。
正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以及姓“狄”的背景,狄叶飞迅速的成为了高车人和黑山大营连接起来的纽带,高车人开始通过狄叶飞越来越多的透露出柔然那边的形式,而狄叶飞也频繁和贺穆兰、若干人联系,替南下的高车人谋求更多的福利。
找到了“使命”和“信念”的狄叶飞犹如被擦亮了的钻石,散发着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彩。
高车人尊敬的称呼他为“阿其火”,意思就是“掌管着火的人”,但实际上狄叶飞一旦控制炉火的东西都没学到过。
他不是纯粹的高车人,他的母亲和高车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祖父从来没有和他提过一点点关于高车人冶炼的“炉火”的秘密。
这门本事传给了他的叔叔,那也是一个普通的军户,狄叶飞长相柔弱,并不讨父亲的喜欢,而父亲娶了西域伎人为妻,也不讨祖父的喜欢,在家中说一不二的祖父,将所有的心血和期望都托付给了他的叔叔。
狄叶飞的叔叔是柔玄的一名尉官,狄叶飞的武艺大半来自于这位叔叔的传授,而他的武器,那把羡煞无数军中士卒的双月戟,正是他的叔叔所制造的。
阿其兵一族锻造武器,阿其火负责制造和看管熔炉,阿其真负责传递部族的智慧,记录部族之人的名字和身份,以及生老病死。阿其食负责狩猎和获得食物,阿其物则是负责以物易物,和各族通商。
狄姓是敕勒人中一个无比庞大的部族,却不是一个显赫的部族。因为他们各司其职,分分合合之下,一直没有一个领袖一样的人物率领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彻底齐心。
相比之下,那些比他们人数要少的斛律部、袁纥部,虽然人数不多,却一直聚群而居,十分团结。
高车人早就发现了同族成婚容易生下畸形儿女的情况,所以在高车人中,男丁要成婚之前,都是到其他部族中去,找到喜爱的姑娘,在别人家做儿子做两年,然后女方家付出财物,就当是补偿男儿做劳力的损失,直到两年完毕,才带着妻子回返自己的部族。
高车人通过这样的联姻关系紧密的集合在一起,狄叶飞一个叫狄飞的祖先曾经娶过斛律部族的族长之女,从此和斛律缔结起了深厚的情谊,共同抗击了柔然很长一段时间,这是许多狄姓子孙都津津乐道的抗争史。
而这么多年过去了,狄飞的子孙依旧还在和先祖坐着一样的事情,在抗击着柔然人,所以这支高车的族人才这么敬佩狄叶飞。
狄叶飞在大魏找不到归属感。他不是鲜卑人,所以得不到军中大部分军户的认同。他也不是完全的高车人,所以高车士卒也总是乐于拿他的碧眼作为谈资。他的相貌是老天的恩赐,但他也同时是老天的弃儿。
但如今,高车人来,高车的狄姓种族来了,大魏需要他这样一个高车人,而高车需要他这样一个大魏人。
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位置。
同为挚友的贺穆兰和若干人是真切的为狄叶飞感到高兴。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贺穆兰。
她有着花木兰大半的记忆,可就是这大半的记忆里,其实对于狄叶飞的所有内容,最深刻的不过就是那一个吻,那一首歌,和那一场春?梦。
狄叶飞很早就离开了花木兰,而后他的人生轨迹和花木兰很少重叠。他在皇帝身边站岗执勤时,花木兰在杀敌;他在和皇帝身边的宿卫勾心斗角以求前途时,花木兰在杀敌;他在得到崔浩的赏识迅速爬升至皇帝身边时,花木兰还在杀敌。
花木兰不知道狄叶飞经历了什么,贺穆兰也不知道。甚至连后来狄叶飞屈从于鲜卑大人的撮合,定了一个不怎么乐意的姑娘,花木兰没见过那时候的狄叶飞,也没见过那时候的姑娘,只是从信件中互相知道各自的近况。
这就像是一个起初很好的老友,渐渐的离去了,你在那些怅然若失里,感觉不到太大的情绪波动。
但贺穆兰结识了中年的狄叶飞。那时候的狄叶飞,已经是手中满是西域异族鲜血的“镇西将军”,一个“镇”字,说明了他这么多年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接受别人的非议、鄙夷和猥琐的目光、高攀权贵的名声、未婚妻宁死不嫁的尴尬,他杀过柔然人、凉人、秦人、羌人、卢水胡人、汉人,他玩弄权术也被权术玩弄,在时刻可能被抛弃的不安全感中报上了拓跋晃的大腿,一直到再次遇见贺穆兰。
狄叶飞为何这么多年间都不和花木兰再有深交呢?
贺穆兰有时候细细一想,恐怕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在黑山大营中的那段过去才算是最美好的。因为那时候有同火的拼死相护,有花木兰的深夜缝衣,有新兵们“军中女神”一般的崇拜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