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廿六年四月,天津,塘沽。
天空霞光乍现,几片阴云时不时在霞光面前调皮地轮番登场,可终究挡不住,光线从它们的身体里射了出来,照亮了海面。
越临近近海越能够感受,海风从三面夹击的唯一入口回旋一圈绕了出来,彷佛一个打开了盖子的瓶子一般,海风直勾勾地从正面和左右灌了进去,瓶子里的风无处宣泄,只得打着圆旋子一波又一波地浮沉在海上,惹得停靠在近海的船只上的桅帆唰唰直响。
距离海岸线大约十英里海域,有专门停靠大型远洋船只的开放锚处1,所有登陆的人都必须在此换乘接驳船继续行进才能到达白河河口,过了白河口的沙洲,往南就是中国城大沽往北就是西方城塘沽2。—-解释1、2
放眼望去,整个抛锚海域上一片颜色纷呈的桅帆,好不热闹。
一艘从广州驶来的船只引起了诸国船舰的注意,不远处有船舰发出了连续的汽笛声,彷佛是要显得更有威胁力。
甲板上被大风卷起的旗帜有些不太显眼,不远处的船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它,不久,一艘小船从左边的海域驶来,船上还载着几个穿着制服的洋人大兵。
在快要驶进官船的当口,官船上的士兵才发现它的踪迹,只见甲板上的几个士兵迅速地朝船舱而去,不多时,一个官衔略高的人出了船舱,见他站在船头朝小船上的洋人大兵说着什么。
不过片刻,那几个洋人大兵行船扬长而去,连多余的询问都没有,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领地,又何以做出一副“我是主人”的姿态呢?
抛锚处停了不少从远洋驶来的船只,陆续有人下船坐上接驳船或者是小汽艇,接驳船不大,看容量最多可以容下不到十人的身位,每装满一船就即刻离开,至于小汽艇就更小了。
那可怜的小汽艇在暗流涌动的海面上摇摇欲坠,再加之强劲的大风拍打在船身,船工有些没有耐心的催促着,还没等人坐稳,一个猛子就开出去了老远。
在反观那艘刚刚停靠的大型船只,因为是官船,早有专属的接驳船等在那里,陆续也有士兵们下船换乘,此时,船上的司徒聘婷被通知下船。
至于林伯父敬畏的许大人,在即将到达时,亦是派人询问过司徒聘婷的去向,可司徒聘婷对天津不甚熟悉,只道有位天津的伯父会照拂,那位伯父似乎住在外租界附近。
既然有人照拂,那作为“位高权重”的官职人员就不必为小民操心了,只派人再嘱咐几句客套话就再也没有了讯息,不过那些对司徒聘婷都是不重要的事。
她立在下船处,见士兵们都往专属的接驳船而去,那明晃晃地旗帜就插在船头,想想也不是自己再去搭乘的船只,可下船处的海面上停靠的全是专属的船只,最近的接驳船也有一段距离。
一个船工见她立在下船处愣神,却不见她再上船,便好奇地问她:“要上船吗?”
这让她犯难了,不得不考虑该怎么去另一边的船上:“请问,我该怎么去那边的船上?”她指了指远处的接驳船。
船工惊讶:“你不上我们的船啊?”
“嗯,我需要去那边的船上,请问怎么去?”她答道。
此刻,船工负责的接驳船已经客满待行,见他也有些犯难的样子,倒是后面一个穿着制服的士兵突然对一旁一个尚且空员的船工说道:“你把这姑娘送到那边的船上吧!也耽误不了多久!”
司徒聘婷立即投去了感激的笑意:“谢谢你!”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矫情的心理。
那士兵闻言,只抿嘴回笑以作回应。
下船处已经堆积了不少下船的士兵,大家都好奇地看着司徒聘婷,而一旁的船工招呼着她,让她赶紧上来。
另一边的接驳船停了不少,看着一艘挂着明晃旗帜的船只行来,都显得局促不安,见船上还坐着一个姑娘时,更加惊奇不已。
最终,司徒聘婷还是一众惊奇的眼神里登上了小船。
船工是个面色蜡黄的瘦小汉子,似乎很少见到一个年轻的姑娘一人出行,而且穿着打扮也跟附近的女人不太一样,好奇又不敢直视地问道:“你去哪?”
司徒聘婷没有意识到船工是在问自己,因为她正在应付船上几个陌生人畏畏缩缩地打量目光,而且她还注意到船上还有一名外国人,也只有他没有带有好奇的目光,甚至都没有朝她看一眼。
“喂,姑娘,你去哪?大沽还是塘沽?”船工又问道,比之前嗓子大声了点。
“去天津。”司徒聘婷回答道。
船工一听,便也没在问下去,只嘱咐船上的人坐好,直往陆地的方向而去。
………
北直隶湾,是华北平原上距离最近的入海口,也是从海路通往北京的重要据点,是以,沿海上修筑了不少海防的炮台,看似稳健无误的炮台保卫着这个国家岌岌可危的领土,天津作为整个大清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历来是各国争相占领的城市。
可强龙早就压过了地头蛇,天津已经成为了各国的表演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自营生,可明争暗斗的戏码不知道每天要上演几次?
越是行进,海面的大风也在渐渐减小,原本背后就是大风肆虐,可才刚刚跨入近海,那股风头就顺势打了一个回转,悄然地离开了。
远远望去,一座“围城”立在眼前—-那就是大沽的中国城炮台。
天津的沿海似乎跟广州有些分别,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