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军情司向田楚云通报张拱薇试图率兵入安庆后,田楚云就敏锐地觉察到事有蹊跷,立即令霹雳军往安庆方向靠近,以备无患。
然而,霹雳军出发不过一天,田楚云忽接到林纯鸿军令,令率领东南行营所有人马立即东进,至集贤关叩关;另外令李蒙申率水师至安庆周边查验过路船只,阻止一切运兵船靠近。
田楚云吃了一惊,事态恐怕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他不敢稍有懈怠,立即拔营往安庆靠近。
大军出发一天后,田楚云收到林纯鸿的密信,在密信中,林纯鸿明确告知田楚云朝廷在安庆一事上的算计,田楚云方才恍然大悟,灵机一动,令三军人马大张旗鼓,雄纠纠气昂昂地往安庆开拨,闹出了偌大声势,并且还有意无意地透露出,荆州府紧急动员六万弓兵坐镇武昌,作为安庆事变的后备力量。
因此,史可法的探马轻易探知田楚云的动向,让史可法和堵胤锡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与此同时,李蒙申的水师集中大批人马和蜈蚣船,在安庆附近的长江水面上四处游弋,查验一切不明船只,严防武器军械进入安庆城。
李蒙申获悉张拱薇大军的踪迹后,立即令水师拦截官兵,并以官兵中藏有水贼为借口,要强行登船查验。
这个借口蹩脚至极,但总算有了借口,不至于让官兵和水师公然翻脸。不过长江水师嚣张的举动几乎气炸了张拱薇的肺,骄傲的官兵也愤怒万分,纷纷张弓搭箭,瞄准蜈蚣船。
长沙岛和凤仪岛位于池州附近,将长江一分为三,只有中间的水道可通航。蜈蚣船犹如密布的蚂蚁一般,将航道堵得严严实实,片帆不能通过。
张拱薇功勋之后,何时受过这份气,令人不停地喊话,令李蒙申立即放开水道,否则以谋反论处。
李蒙申钻出船舱,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左右道:“爷爷我纵横长江将近十载,干得就是谋反、劫财的勾当,居然威胁爷爷我,吃了熊心豹子胆胆了!一句话,就是他娘的一块木头,今日也不准跨过这条线!”
说完,李蒙申高声下令道:“放他娘的几炮,让这帮狗官兵脑子醒醒,呱噪在炮火之下,狗屁都不是!”
随着李蒙申一声令下,三艘蜈蚣船横过了身子,也不瞄准,随意向着空处放了几炮。在一片隆隆之声中,实心炮弹落入浑黄的江水中,激起丈余高的水花,把官兵吓了一大跳。
“敲……给我狠狠地敲……奶奶的,吓死这帮兔崽子……”炮火之后,李蒙申犹嫌不过瘾,一时兴起,令全军敲起了战鼓,将附近的长江搅得一片沸腾,煞是热闹。
令鼓手大感畅快,光着膀子,将战鼓敲得震天响。激昂、明快的鼓声感染了所有的水军将士,他们不由自主地发出鼓噪声,就如即将发起冲锋一般。
也难怪将士们如此发泄。自长江水师组建以来,除了小打小闹的劫掠以外,几乎被当做运输队使用,这让所有将士气闷不已。而且,自郭铭彦担任江南总督之后,就连小规模的劫掠也完全被禁止,按照李蒙申的话说,万余长江水师将士光拿饷钱不干活,成了摆设。
现在,仅仅二十余艘蜈蚣船就把万余官兵堵得寸步难进,将士们无不大呼痛快,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张拱薇暴跳如雷,但是望着黑洞洞的炮口,却又不得不承认:万一爆发冲突,连绵十余里的运兵船在水师眼中根本连菜都算不上,除了全军覆没,没有任何其他可能。
张拱薇后悔不已,此处距离枞阳内湖仅仅二十余里,一旦进入内湖,蜈蚣船吃水深,压根就不敢闯入。要是当初稍稍加快行程,早已进入了安庆,何至于被李蒙申这样羞辱?
万般无奈之下,张拱薇只好令人上岸,通过陆路向史可法通报此事,希望史可法想办法接应大军入城。
四月的长江,盛行东南风。当船逆流而上时,张开所有的帆,速度并不慢,甚至比顺流而下还要快。而当顺流而下时,一般情况下,船只需降下所有的帆,在长江水流的带动下,往下游行走。
如果船主心急,也可以张满帆。此时,不仅需要操舵手和操帆手密切配合,操纵船只按照之字形行走,而且还需要操舵手对长江的水文资料了如指掌。否则,稍有懈怠,就是船只搁浅的结局。
目前,除了荆州方面有详细的水文资料,并无其他商家有实力做到这点。所以,有经验的行船人,一看到有船走之字形急速向东,就知道这些船只与荆州集团有密切的联系。
此时,安庆以西的江面上,三艘三桅商船正组成了船队,走着之字往东疾行。首船的船头之上,赫然站着贾思宜和郑梦帆。
贾思宜早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海面上,平日绝难跨入内陆一步,但往日在长江上跑船的经验却没有淡忘,正在郑梦帆面前炫耀:
“江面上行船,不比大洋,需对航道了如指掌,方可行船。哎……两年之前,长江之上哪里有这么多船只啊?这里的三桅帆船,十有八九出自百里洲的造船工坊。现在是四月,算得上长江上行船的旺季,往来船只才有这么多。到了冬天,西北风盛行,除了顺流而下的船只,绝难看到逆流而上的船只。无他,缺动力而已……”
郑梦帆听得津津有味,回头望了望满载的商船,道:“想不到,长江之上行船,其艰险丝毫不亚于海上。这次运送的货物倒是紧要,可不能出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