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之所以能够荣耀至今,盖因为团结,家族不能容背叛者,亦不会因为利益而手足相残。
“对背叛者果然不能手软!”梅亭竹冷冷道。
梅嫣然携女逃离梅庄,是家族背叛者,当初长老们议定要抹杀这对母女,谁料因为梅十四危急之中展露出的弓道天赋令计划生出变故。
当时家族正缺人才,意欲培养梅十四。
家族的态度一直都是去母留女,梅嫣然警觉,先一步与智长老做了交易,主动投身控鹤军才留得一条命。
梅十四若是早就死了,眼下他们怎会需要为了她亲手斩断智长老一双手?
“怎么办?”梅亭瑗经历过几次打击之后,已经变得成熟稳重许多,然而面对如此艰难抉择,依旧没有主意。
对梅氏所有的晚辈来说,智长老是一个山岳般的存在,是用来膜拜和依靠的,哪怕如今已经痴傻,可只要他存在便是一个精神依靠!他们连超越山峰的心思都未曾有过,更逞论毁灭这座山?
与其说这是对智长老的报复,不如说是对整个梅氏的报复。
“走吧。”梅政景大步离开。
“六叔。”梅亭瑗疾步跟上去,“你不会真的要对长老动手吧?”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出了华府,上了马车,梅亭竹才低声道,“谁知此人竟然会为梅十四报仇,这下他知道我们所求之物,恐怕会先占《密谱》来要挟咱们。”
起初梅政景认为楚定江这种控鹤军高层应是十分冷酷,尽管知道安久在这场政变里因智长老之故而陷入昏迷,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楚定江对安久只不过是比较重视而已,整个梅氏能带给楚定江的利益远远超过一个安久。
“我错估他们之间的关系。”梅政景闭上眼睛,徐徐出了口气。
以前梅政景一直嫌弃兄长行事太过谨慎保守,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当初压在兄长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是不愿意动,而是一步行差踏错都可能会陷入更加艰难被动的境地。
他来找楚定江是存了搏一搏的心思,他揣测过楚定江可能会提的种种要求。也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独独不曾料到楚定江会因某人而恨上了梅氏。
梅氏是控鹤军家族,梅政景自是明白杀手杀的人多了,情感会变得麻木,生死都是轻飘飘的小事,爱恨什么的更不值一提。
梅亭竹听出他话音里的自责,劝道,“咱们又不会掐算,出现预料之外的事情实再正常不过了。”
梅亭瑗道,“既然他这样重视梅十四。应当会忙着救她而不是报仇吧?”
一句惊醒梦中人。
梅政景睁开眼睛,与梅亭竹对望了一眼,两人从对方的目光里都察觉了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的确,若不是他们送上门来,楚定江也并没有前去寻仇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们便有些时间去找《密谱》,若实在找不到,也只好牺牲智长老的一双手了。
“若是老太君还活着就好了。”梅亭瑗兀自叹道。
梅氏是从老太君那里得知关于《控鹤密谱》的事情,老太君说过藏《密谱》之地,但是宝华门之变时,他们曾派人偷偷去寻找过。藏书的密室在,可是并没有传说中的《密谱》。
毕竟老太君离开控鹤军也有些年头了,说不定《密谱》早就腾了地方。
宝华门之变只不过是禁宫染血,然而头顶的天换了,整个大宋呈现出一种百废待兴的状态。
天空的云越积越多,傍晚开始下起了雨。随着夜幕的降临,雨中夹杂了许多冰粒。
大宋已经入冬,不知多少人期待开春之后能有另一番气象。
辽国上京。
皇宫里已经连续十余日处于高度紧张之中,直到昨夜一骑急急入城,这种紧张才稍有缓解。
侧殿里。耶律凰吾坐在榻上盯着跪在下面的红衣少女,冷哼,“魏予之这个废物。”
梅如焰心中为魏予之不平,辩驳的话几乎脱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最终也只是把身子更低了一点。
“梅如焰。”耶律凰吾看见她的动作,皱起了眉头,“卑微的蝼蚁,竟敢肖想苍穹,可笑。”
梅如焰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直视座上锦服紫衣的女子,“殿下日理万机,还能抽空关心一介民女,倍感荣幸。”
耶律凰吾一手支着下颚,轻蔑的笑了笑,“你今日有资格同我说话,是因为魏予之,我不杀你,也是因为魏予之,与你耍不耍小聪明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好好抱紧他的大腿才是当务之急。”
梅如焰见她起身,心中不禁焦急起来。
眼见那紫色身影下了阶梯,穿过珠帘,马上就要进入后殿,梅如焰咬了咬嘴唇,“我想见他。”
耶律凰吾脚步一顿,旋首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扯。
这是个很细微的表情,但是嘲讽意味十足。
随着耶律凰吾的离开,侍女宦官跟随而去,只余下几个值守,如柱子一般站在两侧,宛如殿中只剩下梅如焰一人。
“梅姑娘。”一名宦官进殿。
梅如焰起身。
宦官似有若无的看了她一眼,迅速垂下眼帘,“圣上召见。”
梅如焰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仿佛一片灰烬之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随着宦官来到辽国皇帝的寝殿前,梅如焰紧攥着的手中已经布满汗水。
那宦官在门口止步,“姑娘,进去吧。”
梅如焰抬起手,心中生出一种近乡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