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亦是元昊十六年。
坊间轶事,传闻雨莱阁的言先生今儿成了凤满楼的掌事儿,这名满京都的第一说书人刚拍案开讲,近百人相随,上了楼梯至二楼双层大堂,座无虚席。这不连门前的小乞儿都能听见楼上的连连笑语。
“各位看官,鄙人才疏,就趁着春日的好日子,研读起前人书传,颇觉风雅啊。打算以此为本,与各位道道这世上轶事盛闻。”言先生一身朱色长衫,站在中央的空台上,袖袍一拂,倒是有几分正色。
一句未尽,台下就有几位坐不住的,忙叫哟着,“可又是才子配佳人,英雄伴美人?不足为奇呀”“想来,言先生不该这般老调重弹哈”“我看定是有别的故事,可是京城的韵事?”“哈哈,我看是你家的趣事儿吧”·······
忽然又听见台上先生茶杯一扣,这右手纸扇虚掩,抿了口碧螺香茗,“大家莫要着急,容我道来。这乾康大国万万人,你我皆是红尘凡客,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各家各姓沿承一脉,薪火交传。鄙人祖上言氏,至我已是二十五代。可尽数天下,不得不提这几家,前朝皇族嬴氏,当今圣上同平硕亲王府姬氏,都是皇权世家,蔚然于世,风姿绰绰。唯独……”
东厢在座的书生起身急呼,“先生说的可是那元崇侯府绯氏?”
大伙儿听了,倒是投了几分敬慕的眼色给这东厢客人,知道这侯府轶事已然超出了寻常人家。
言先生似笑非笑,“是,也不是。”
“看官只知圣上姬氏建国,却不知其二,这绯氏也是开国功臣啊,按理亲王侯府世子成人后,便须祭祖祭天,受皇上御礼,广告天下,正式成为准继承人。这平硕亲王府的元朝和元胤两位嫡庶之争已经闹得满城皆知。可唯独元崇侯府像是忘了此事,迟迟未公布小侯爷的袭位。”
言先生又道,“更何况绯氏这一代,唯有一位嫡子。”
台上欲说还休,台下的看客越发有兴致,“难不成无人一统三军?哈哈哈哈,先生快快道来”。
却见言先生掩袖将那盏茶水饮尽,躬身作揖,笑到“相传那绯小侯爷啊,欲知后事如何呀,诸位还得请听下回分解哈。”
听了这句,楼下的小乞儿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顾不得楼上的情形如何,施施然地向长街另一头走去。
在看客的一阵唏嘘下,凤满楼的堂倌小二也开始打点着收场了。
“驾驾驾”,楼外传来一阵低沉短促的赶车声,丝质锦缎联缀的双驹马车正匆匆驶过长安街,重重帷幕之下,却见玉衣男子持书简而坐,透过帘幕,一席锦衣长衫,抬眼见窗外掠过凤满楼的招牌,这才将书简搁置在了案几上,轻声向车外传话,“陌桑,玉簟,业已归京,留心行人”。
驾车的墨衣男子与一旁的姑娘听闻身后的嘱咐,便缓了缓速度,“主子放心,可是禁宫?”
“不,按计划”。说完,便又放下了帷幕。
长安街上,依旧车来人往。
另一侧,小乞儿许是连日的饥饿,又或是刚才听说书时蹲坐着腿脚酸麻,顿感下肢酸麻难忍,突然身后马蹄声近,转身大惊,却来不及躲闪,片刻的迟钝,竟然自己绊倒在了地上。彼时,马蹄忽至,此刻,思绪大乱。
刹那,“吁·······”马上的人儿奋力将手中缰绳掣臂猛勒,引来路人一阵惊呼,一个腾空翩然翻身,银铃轻响,收身凌波移步,侧身右臂一揽,将这小乞儿安然救下。
小乞儿抬眼看去,原以为是这京都的纨绔子弟,长街纵马,却不想是个翠羽黄衫的女子。
约摸十八九岁的年纪,原本鹅黄色的发带将垂耳双髻下的余发笼于颈后,却不知何时随风散落,纷纷扬扬。额前的斜流海下,一双水亮的明眸也在打量着自己,弯长的睫毛反衬出水眸的深邃,近看,褐色瞳孔中恰似有星辰大海。小乞儿看得有些迷了心,恍惚间,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愈发朦胧。那姑娘一个响指,小乞儿总算回过神来。眼前朱唇皓齿的姑娘,身着黄色叠纱中袍,反倒是称得肌肤白皙,从左肩垂挂的精致月牙银饰伴着四月暖风阵阵作响,腰间收身皮革裤带和下身绸裤银丝流云滚边长靴倒是有了几分男儿的姿色。
“这马儿我第一天带出来,你可有伤到?”,女孩发问,小乞儿这才收回了目光。
“没事没事,多谢小姐救命之恩。”虽然右脚崴了,可估摸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侧身就想离去,却不想又被那女孩扯了回来,急跨了几步,这回倒真是疼得厉害了。
“这哪叫没事啊,脚都跛了。跟我回去,我定然叫人医治好你。”小乞儿再三推辞,却敌不过这小姐的执意,坐上了那马儿,由那小姑娘牵着一路回了住处。小乞儿知道这小姐不简单,功夫了得,衣饰虽不奢华,却着实讲究。其他的不说,光是身下的良驹,通身紫色,毛发光亮,明眼人都能看出个不寻常。
而后拐进永寿街的一条巷子,未走几步路,就有一处偏门,随那女孩进屋,过了几重环廊,便至一阁楼处,抬眼,却蔚然写着“过云楼”三字。楼前有飞流瀑,瀑前一个青碧色人影手里拿着纸鸢,来回踱步。走近了,那姑娘竟急急迎了上来,向那小姐略施一礼。
“总算回来了,可急死蟾宫了。”蟾宫仔细琢磨着和小姐一同回来的小乞儿,“小姐,这位是······?”
估量着小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