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佼这次学聪明了,一手提米一手提面,绕过椅子去找哥哥和包袱。
她嘴里喊着“借光,我的东西被偷了”挤进人群,恰好看到林卫国从那年轻男子手里接过布袋,对他感激地说谢谢。
男子看看林卫国,再看看林子佼,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用谢我,带着孩子出门就多操点心,不然被人偷光了还不知道。”
林子佼:“……”
你才是孩子呢,你全家都是孩子!
林卫国点点头,态度诚恳:“是的,幸好您看见了,我妹妹还小,这是第一次出门,警惕性是有点差。”
周围传来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那中年男子也大着嗓门喊:“是啊,小闺女,如果不是这位同志,你这东西可就找不回来了!”
林子佼却是看着年轻男子有点发愣——这人越看越熟悉,可她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林卫国心疼妹妹提着重物,接过林子佼手中的米和面,轻轻地推她一把:“快谢谢人家。”
“谢谢这位同志。”林子佼不再多想急忙道谢,心说也许是她认错了呢。
这蠢丫头!
年轻男子正是与她打过一次交道的景坚,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林子佼迎上景坚的眼神,不禁有点奇怪,看着他的背影又是一呆。
这是什么眼神,而且这眼神好熟悉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关爱智障的眼神?
景坚走得很快,回到另一个窗口排队,排在他前面的人都很自觉地给他让开位置,他说声谢谢却并不向前,而是站在队伍的末端。
戴着红袖章的车站纠察队很快出现,将鼻青脸肿的小偷带走,看热闹的人群各自散去。
林卫国拉着林子佼回到长椅边,把她安顿好叮嘱几句注意安全,又重新排队去买票。
林子佼这次不敢再走神,两手抓着东西,目光却落在景坚身上。
因为景坚看她宛如看着智障的眼神,让她忽然想起来了。
这家伙就是上次在小巷里骂她蠢货,又从小流氓手里救了她的那个蠢货!
换掉那身短小难看的衣服,洗去脸上的煤灰,这人看起来年轻不少,看着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样子。
他身材高大挺拨,双眉斜飞,眼睛明亮,刀削般的脸庞轮廓分明,光看外表的话,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而且是符合她的审美观的美男子——长得帅身手好正义心也很强,只可惜……
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林子佼一想到他骂她蠢货,立即恨得牙痒痒的。
他自己才是个蠢货呢,竟然还骂她蠢货。
不过今天这蠢货又帮了她一次忙,如果不是他从小偷手里把包袱抢回来的话,爷爷奶奶过年就穿不上新衣裳了。
可他的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又让她极为不爽。
林子佼想了又想,却拿他没什么办法,真是恨不得追上去打小偷一顿,或者干脆打自己两个嘴巴。
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就走神了那么一会儿就被小偷偷了,还偏偏又被那个蠢货看到。
他本来就觉得她蠢,这下子她自己的表现更是坐实了这句话。
正在这时,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似的,景坚转过头来。
看到她呆呆的样子,景坚挑眉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对着林子佼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虽然隔得很远,他也没有真的说出声,但看口型林子佼就知道,这两个字是:蠢货。
她立即横眉立目狠狠地瞪回去,同样用口型一字一顿地说:“你才是蠢货!”
景坚勾起嘴角笑了。
这个女孩子真的是很笨,不过似乎也很好玩的样子。
他又无声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丢东西的人很蠢。”
隔着几排长条椅,林子佼对他的口型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快要被他气炸了。
可偏偏事实在这儿摆着,又没法和他讲理,只得恨恨地转过头不理他。
景坚笑意更甚,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不远处拧着眉毛,咬牙切齿的少女。
他心里闪过戴叔家里那两个糟心的儿女,忽然觉得这丫头其实很可爱。
而且看她那双灵动慧黠的大眼睛,好像也不算很蠢?
……
……
林家兄妹所坐的是一列短途火车,从金海市始发,到终点站扎东市需要十一个小时。
因为短途列车而且是金海始发的缘故,车上并没有很多人。
林子佼和林卫国上了车,相对于这个时代普遍极为拥挤的车厢,这列车的车厢很是宽松。
林子佼的座位是靠窗的,她坐下来帮着哥哥把东西放到行李架上,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外面。
比之后世,现在的金海市车站简陋得可怜。
尖头的铁栅栏直来直去,简单得没有任何装饰花纹,地面铺着红砖,每隔几米远,便有一个电线杆,顶端安着一盏戴着灯罩的灯。
车站里的人们穿着普遍的黑蓝灰三色,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挎着包袱,或自己家手缝的布袋子,只有极少数人才提着看起来洋气些的手提包。
对面一辆列车正在进站停靠,下边人头涌动,同她这边车门口稀稀拉拉的队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挎着篮子,背着包袱的人们从车里鱼贯而下,车下的人们则焦急地望着车门,也有人伸脖子去看车窗。
仿佛鹤立鸡群般,乱哄哄的人潮中,林子佼看到方才那个蠢货男人排在队伍的最后。
景坚的肩很宽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