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本地国人则大多神情畏缩,目光躲闪,连走路都避着这些一看就很想惹是生非的蛮人。
空气里充满暴戾、杀气、挑衅、火药桶般欲待爆裂的不安分张力,令每个身入其中的人,都不自觉的嗅见了危险的气息。
慕倾天几个“异类”一进城,立即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敌意的眼光,甚至所有客栈酒楼都不对外地汉人开放,慕倾天和赫连允原本可以凭着身份直接住到驿馆里,甚至是接管当地的衙门。
几人却嫌不自由,想寻家民户住下,于亭湛看到此景,心里发慌极了,当场撒腿就跑,直直冲进一家民户当中。慕倾天几人愣住了,这不应该是蛮汉和睦,一城两治的地方么?怎会变得如此?
几人就这样滞留在原地,不一会儿,于亭湛便从一家民户当中出来,随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老汉,老汉巍颤颤地,不敢抬头直视几个贵人,便低头哈腰,将慕倾天几人迎进了屋去。
这便是于亭湛的家,那老汉正是于亭湛的父亲。
当晚,几人在于亭湛家里吃了简单却干净的饭菜,老汉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于亭江十分木讷,媳妇挺着大肚子快要生养,一盏小油灯下,老汉不住给几人夹菜,添菜,满脸笑意如菊花:“长官们见谅,山野小城,没什么好东西,吃,吃。”
于亭湛坐在满是裂缝和黑泥的小桌前,抱着个碗发呆,十年,十年了,他多久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晚宴,这小屋暗淡却温馨的灯火,是家的味道。
慕倾天捧着碗,也是愣愣的。已经多久没有人给她夹过菜,没有人陪她在一间类似于家的屋子里吃哪怕一餐粗茶淡饭。她早习惯了一人的生活,吃惯了一人餐。某些属于过去的温暖的家的记忆,早已远得像天际那抹淡云,风一吹便了无痕迹。
慕倾天坐在那里,盯着满碗的菜,突然想流泪。她立即飞快低头扒饭,一滴眼泪却突然滴落在青菜上,她毫不犹豫的夹起,准备吞下属于自己眼泪的味道。
却有一双筷子突然横空出世,夹走了那筷青菜。换下华服,白衣如雪的赫连允本来是用自己的碗筷,夹了几块菜远远站在窗边象征性地吃,不知怎的突然走过来,好像也不嫌弃那青菜沾过她的筷子了,慢条斯理的将青菜夹走,道:“有虫子。”
慕倾天无语,接着便满脸黑线的见他姿势有点不习惯的夹了一块肉食,放进了她碗里。
“你太瘦,吃这个补补。”
慕倾天盯着那块肉,露出古怪的神情,半晌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眼底犹自含着一点泪意,盈盈晃荡,那本就如黑珍珠般的眸瞳更多了几分晶莹的莹润之光。
赫连允的筷子在半空凝了凝,随即掉开眼光,去看窗外的月色。他眼神有着微微的动荡,侧影这一刻看来有些孤寒,像是一棵经过秋风打磨的竹,坚挺而萧瑟。
慕倾天看着这个北国的皇族战神,有些出神,想着他虽因身份贵重而享尽尊荣,然而内心里,依旧是寂寞的吧。
因为寂寞,所以懂得她的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