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小心。”还说。
从小学戏,凝娘被教导说,声音要保持清亮,为此不惜上台前每每要用烧开的水过嗓子。
而这个人的嗓音低沉沙哑,她竟也觉得好听。
那顿面凝娘吃得极慢。她看着那人点素面、看他倒醋、看他搅了搅汤静静吃起来,突然就理解了些戏本里写过的男女之间的情愫。
第二日,凝娘站在戏台上,一眼就瞥到那个人,感叹世间真的有缘分这种东西。
连着几天,他无一次缺席,凝娘更是欢喜,原来他还是自己的戏迷。
后来凝娘与他“偶遇”过几回,假装同是票友讨论起自己的戏。那人评价她音色上佳,可惜不怎么会掌握情绪的表达。以前演个闺秀不懂表露何为情窦初开,现在与人私奔却表现得过了许多。
凝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觉得他说的句句在理,却也好奇了:“声音好听的人那么多,她唱得也不尽如人意,为什么你还要花钱去听她的戏?”
“她在进步啊,你听不出来吗?”那人笑得爽朗,“世人都在追求完满,且不提玉价越温润越高,就连路边捡块儿石头,也要将它磨圆了才揣进怀里。我却喜欢她戏中带的那么点儿纯粹,这几年能感觉到她在唱腔上努力不少。我每卖出一幅画,便用一部分酬劳听她一场戏,看见她又增进一些,心里也觉着暖,就好像有个人和我一起坚持这条没有捷径的路。”
凝娘当时听得一知半解,回去后思索了一宿,万分感动。她忽然泛起一阵冲动,想要以凝娘的身份,见一见这个人。
洛也突然止住话匣,朝鬼夙眨了眨眼:“如果是你,这故事下面该怎么编?”
她讲了很久,有一束阳光已经迫不及待照进屋来,鬼夙有些庆幸自己戴了面具,好让洛也无法从他脸上捕捉到任何不安。
他镇定了一下,仿佛只是费时间想了下故事的发展,用的是开玩笑的语气:“两人相见,凝娘掀了面纱,然后那人被吓着了?”
洛也学着司命以前常做的那样,先点点头,又摇摇头,“见是见了,不过你这么编一看就是没翻过话本儿的。”
鬼夙苦笑,洗耳恭听。
见面之前,凝娘虽然决定了让那人见见自己的那道疤痕,却怀着天下所有女子的心思,怕心上人就此嫌弃她,还暗暗编了个瞎话,只要让他揭了面纱,就赖上他,说看了她的脸就得负责云云。
结果这句话自是没用上,那人看了她那块疤,半分惊讶也无,凝娘刚准备搬出她那套说辞,就被他打断:“我那日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吗?”
凝娘有些懵:“什么?”
那人轻轻抚上她脸上的疤,温柔地说:“那段话有两层含义。一是,我喜欢你唱的戏,更喜欢你为之努力的样子。”
“另一点呢?”凝娘听懂的正是第一点,却不知还有其二。
“世人之瑕,非我之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