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大伯从田里回来了,一家人坐在桌子边,甄玉英忽然道:“大伯,我今天不想去上学了。”
大伯还没有说话,大妈就道:“正好,今天的事多着呢,你帮着我做事吧。”
大伯忙问道:“怎么啦,还没有毕业怎么就不上学了?身体不舒服吗?”
甄玉英道:“不是。反正也没有希望考中专了,还不如早点回来帮你们做事。”
其实她不上学一方面是受到了早上大妈的惊吓,更重要的是害怕见到钱建国。
大伯皱眉道:“哎呀,你这么小就不读书了,给我们干活,这说不过去啊?再说没有毕业就不去了,能拿到吗?”
甄玉英道:“哪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念不下去了才干活的,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至于的事,你们不用烦神,那东西有和没有是没有关系的。”
大妈道:“这样就好了,你要是考上高中或者中专,我们可供不起你,趁早回来帮我们干活吧,这才像是个报恩的孩子呢。”
大伯听了不乐意了道:“你怎么说话的,好歹玉英也是我们甄家的孩子,能念书那是好事,怎么就供不起呢?——玉英你别听你大妈的,还是听我的,今天去读书,家里没有你干的活。”
甄玉英放下碗筷,道:“大伯,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该怎么做。还有一个星期就是预选考试,考完了试我就到bj找大姐去。”
大妈立即道:“这就对了,你大姐那里正缺人,听说生意做得可好了,明天我就让你大伯写信过去。”
大伯大妈的大女儿甄晓梅在bj开了一家饭馆,说是找不到人端盘子,几次写信回来催着家里找人去。
大伯道:“你慌什么,等过完了‘双抢’(即是抢收单晚稻和抢收双晚稻)再说吧!”
大妈提高了嗓子道:“‘双抢’还有几个月呢,梅子的饭店一天都不能等了,耽误几个月那要耽误多少钱啊?反正玉英在家也顶不了多少事,梅子多一个人就多一分钱,在bj挣不到钱连日子都过不下去的。”
梅子就是他们的女儿甄晓梅。
大伯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对大妈道:“你就知道钱,玉英刚读完书你就把她往外撵……”
大妈一听,跳起来道:“好你个老东西,这日子没钱你能行啊,少说油盐酱醋少一分钱都买不到。玉英这么大吃了我多少东西,花了我多少钱,她爹妈在地底下能给我们钱吗?……你这个老东西,一点也不晓得考虑……”
大妈一顿杂七杂八的说,说得甄玉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还是没有哭出来,只是敲了一下桌子道:“你们别说了,我考完试就走,绝不在家里呆一天。”
六月的天气,寒气刚退,热流骤至,很多人都受不了热病,流感到处盛行。幸好甄玉英身体强壮,没什么大恙,而她的堂妹甄小瑰则得了重感冒,又是挂水,又是吃药。大妈只得忙里忙外的来照顾她,暂时忘了甄玉英的那信封的事。
甄玉英是按照规定时间到了学校参加预选考试,考完了试她就回家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家。她的大伯也是迫于无奈,早与大女儿甄晓梅通了信。甄晓梅在回信中说她很高兴甄玉英过来,并且定了日期到车站去接。
甄玉英在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彻夜未眠,她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童年、小学和初中的情形。那些日子虽然伴有眼泪和痛苦,但比起这次背井离乡的苦痛来说,那仍是美好而值得留恋的。谁能想到几乎是在一眨眼间,她就由一个纯情中学生变成了一个出门流浪的打工妹了呢?而她的出门似乎是有去无回,这样的家庭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何况将来回来呢?
生活的变化简直太快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后来,她想到了钱建国,这个第一个向她伸出爱情之手的男孩子,使她既感到幸福又感到惋惜,她幸福的是他的爱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得到的最大的礼物,也是她回忆不尽的财富;而惋惜的是他们只是生活在两个不同圈子里的人,虽然有过交集,但是永远也成不了相连的平行线,她的家世和出身,只能是一个打工妹而已,而他求学多年,一定是个有大学前途的人,虽然如今是新社会,但是门当户对在农村还是比较严重的。
她想到这里,眼里又是噙满了泪水,为什么人生就是有这些无奈,为什么人生总也不完美,想得到的终究是云烟,想要逃离的总也逃不脱?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她绝不会走这样的路,绝不会……
清晨五点,甄玉英就起床了。此时大伯、大妈也起来了,大伯的眼眶黑黑的,他似乎也是一夜未眠。他们仔细的检查了一遍行李,觉得东西都备齐了,便稍稍放了心。
此时的大妈仿佛特别关心甄玉英来,一会儿给玉英准备路上吃的,一会儿又为她拿这个、拿那个,并且像一个母亲一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甄玉英也习惯了大妈这时好时坏的样子,也就默默的接受了她的关怀。
大约六点钟的时候,甄玉英吃了早饭随着大伯踏上了去合肥的长途汽车,然后再由合肥坐火车去bj,在bj站,她的堂姐甄晓梅在那儿接她。
当她坐上去合肥的汽车时,天已经大亮了。她靠在窗边,看到窗外一排排的树木和村庄不断的消失,心中不免产生一丝悲凉。她心想:告别了,故乡,虽然你带给我的只是伤害,但我依然爱着你。可是我这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