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同走进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人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在事务所那一层停下,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电梯,就在电梯门要合上的时候,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师傅扛着工具包、手里拎着一台电钻匆匆忙忙冲着电梯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等等,电梯,等门儿!”
何箴箴顺手按了一下暂停键,等那位工人师傅匆匆忙忙跑过来,一边对何箴箴道谢,一边要进电梯,只是,大约他太着急了,手中的电钻体积也比较庞大,擦身的时候,那只电钻的钻头竟然在简芳菲的手背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泉涌出来,很快顺着手背留下来滴答到地上,鲜血在简芳菲白暂的手背映衬下格外刺目。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工人师傅吓傻完全说不出话来。
何箴箴也愣了一下。
简芳菲却只是淡淡地对工人师傅说了声“没事”,说完,用手臂夹着皮包,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从皮包里抽出一个独立包装的消毒纸巾,撕开口袋,取出消毒湿巾按在手背上,浓烈刺鼻的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迅速充斥何箴箴的鼻端。
何箴箴看着简芳菲手背上迅速被鲜血渗透的消毒纸巾,心里闪过一丝奇怪,只是不等她再想,简芳菲已经冷淡地抛下一句“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就率先离开。
何箴箴愣了一下,看着简芳菲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但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一个有些惴惴不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这,这怎么办啊……那位小姐没事吧……”
何箴箴安抚地对他笑笑:“没事。”
等那位工人师傅带着忐忑又如释重负的表情离开,何箴箴也转过头走进事务所。
和前台的小美女打声招呼,何箴箴走进设计部,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就见梁商路带着简芳菲从办公室出来,隔着设计部落地的玻璃墙,可以看到梁商路一脸凝重的神色,倒是简芳菲仍是一副冷淡淡的样子,用一块白毛巾手绢压在手背上,不慌不忙地跟在梁商路身后。
何箴箴看着梁商路对前台说了几句话,就带着简芳菲匆匆离开。何箴箴不太确定,刚刚从设计部经过的时候,她好像看到简芳菲按在手背上的毛巾手绢渗出艳红的血色……何箴箴有些奇怪,那一下划得很厉害吗……简芳菲好像留了不少血……只是,这个念头也只在何箴箴脑海里掠了一瞬,便被她抛到了脑后。
何箴箴走进茶室,一进门就有穿着典雅中式改良旗袍的服务生走到她面前,低声而又有礼貌地询问:“小姐,几位?”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不能遮掩的惊艳。
何箴箴轻声说:“我与人有约,是一位朱女士。”
服务生一听她所说,立刻就记起那位不久前到来的优雅夫人,她带着何箴箴穿过茶室里人工搭建的小桥流水,来到一间在乔叶半掩下的和室。
服务生替她拉开门,何箴箴看到朱雅娴正坐在里面,一听到开门声,回头见到她,同何箴箴相似的一双美目里在一瞬间流露出既惊喜又愧疚、既激动又不安的眼神:“箴箴……”她虚弱地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原本端坐的身体在何箴箴出现的那一个刹那,瞬间直起来,却因为见到大女儿客气得宛若陌生人的神情与目光,仿佛被兜头淋了一盆冷水,立刻胆怯地停下,姿势维持在向前半倾的样子僵硬住,停留在那里,似乎不敢再往前,却也不愿意回退,只能尴尬在半途,用一种仿佛喜悦又仿佛带点委屈的目光,期待地看着她。
何箴箴对服务生点头致谢后,闪身进到雅座里。
朱雅娴看着眼前五年不见,变得更加美丽动人的大女儿,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克制地柔声问道:“我点了你喜欢的茉莉花茶和山药糕。”她记得在法国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何箴箴喝的都是茉莉花茶,偶尔到事务所找简子颐,从与事务所的员工闲谈之间,知道何箴箴同同事一起出去吃饭,让她点菜的时候,偏爱点山药糕。
何箴箴无所谓地点点头,她对茶没有特别的偏好,只是因为徐眉好喝茉莉,她跟着喝习惯了,至于山药糕,是因为简子颐喜欢吃,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总爱点上一碟,久而久之,她点习惯了而已。不过这种事没有特别说的必要。
她在沙发里坐下,开门见山问朱雅娴:“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雅娴怔怔看着她,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说她想她?她实在没脸这样说。这几年,她其实十分不好过。芳菲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满心都是对箴箴的恨意,恨箴箴夺走属于她的光芒,恨箴箴夺走陆真,恨箴箴夺走简子颐,恨箴箴夺走她的母爱……在那孩子精神状态最差的时候,她甚至已经神志混乱到连她这个母亲都已经没法辨认出来,却还是能清清楚楚地说出她恨何箴箴这样的话。
当芳菲用疯狂的眼神看着自己,用似哭似笑、痴痴颠颠的语气,颠三倒四地问自己“妈,我和箴箴,你更爱谁”,当她哭倒在自己怀里,心碎欲绝地问自己“为什么大哥眼里只有箴箴?”,当她悲痛欲绝地哭喊“要不是箴箴,我不会被轮xxx奸”……
朱雅娴看着眼前平静地喝茶、与自己相似的眉目静若湖水,没有一丝波澜,她的心在滴血……她在心中大声呐喊,她想说,她爱箴箴,就像爱芳菲一样爱箴箴,她想说,她想她,日思夜念不曾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