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两纹银按说也不算太多,恰是兰香一整年的俸银,关键问题就是,洛熠潇早派人调查清楚了,兰香除去每月寄送回家的银子,自己身上绝不会多于三十两,那这额外的七十两……又是哪里来的呢?
兰香已抖得有如风中落叶,下意识又将头再次垂进了臂弯里。
所谓百口莫辩,说的大约就是眼前这样的情形。
可人本能是要求生的,便又有了垂死挣扎这一说。
“奴婢……不久前接到家里来书,说……父亲病重,急需银两医治。奴婢平日里的月俸大多……都已经寄回家去了,眼下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于是……于是就找了熟识的姐妹,借的……”
借的?洛熠潇挑眉:“纹银七十两,想来断不会只是向一人借的吧?”
“是,哦,不,不是,奴婢……找了好几个姐妹……借的……”兰香吞吞吐吐,回答问题时明显带着不确定和犹豫。
洛熠潇点头:“借了别人的钱是要还的,本宫以为,你左右不会忘记这银子是找谁借的吧?”
“不,不会……”
兰香脸上有汗溢出,一颗颗分外明显,滑过脸颊、扫过脖颈,最后滴落到了正跪着的地上:“奴婢,是找了太后娘娘宫里的白芍、红鸢和……绿萼姐姐……”
想找人来圆谎,太后宫内那些自然是不二之选。
兰香跟了洛熠潇两年,长公主殿下自认对她还多少有些了解。单瞧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就知道,“借钱”一说必定只是兰香临时起意编出来的借口,事先应并未与肖兰昕通过气。
不过,她想必也是认为太后娘娘聪明机敏,即便只是自己临时起意,多半,在派人去请以上那三位姐妹来殿内对质之时,也会顺便将口供串好。
她这如意算盘打得好,无奈,长公主殿下更是棋高一着。
“那正好了,”洛熠潇言笑晏晏:“自打从你房间搜出这些银子时起,本宫就已经猜到,多半是跟人借的。又听说,你跟太后娘娘宫内的人素来交情甚好,这不,来时路过寿康宫,顺便把她们都请来了。”
“说说吧,你都跟这三位,分别借了多少银子呢?”
到这会儿,兰香基本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知道在地上跪着,全身上下都抖成了筛子。这时候但凡不傻的,也大约已经猜出来,眼前这位小宫女必定是被人收买了,暗中来造长公主的谣。
兰香被人拖出去了,私相授受,加上乱传谣言陷害公主,条条都是要被杖毙的死罪。
洛熠潇可不敢指望她能在这堂上把肖兰昕抖落出来,是以只揭穿了她们的阴谋、还自己和小泥清誉便好,没奢望着还能有什么额外的收获。
肖兰昕脸上青红变换,难看的紧。但轻言放弃可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抖抖丝帕,清清嗓子,太后娘娘决定积极化被动为主动。
“嗨,本宫方才就说了,这宫女的话不可信,潇儿的性子本宫最为了解,断然是不会做出有辱皇室清誉之事的。”
小泥禁不住想:看来做人虚伪一些,有时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譬如太后娘娘,刚才携宫女来对质之时假惺惺说的那番话,眼下不正好给自己铺了条下坡路么?
洛熠潇冷冷一笑,没说话。她自知对方还有下文,乖乖等着便好。
果然,肖太后踱着步来到洛熠潇面前,站定后笑眯眯去抓她的手:“不过啊,潇儿出落的这般标致,又已过了及笄之年,为免有心之人再拿此借题挥,也是时候帮她安排个好人家了。”
话题总算又被拉回了正路上,洛熠潇假笑着附和一句:“母后言之有理。”
这么一说倒叫肖兰昕全然愣住了:洛熠潇这丫头竟然会顺着自己说话?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止她觉得惊讶,洛翊宸亦是。
“皇姐……皇姐此言何意?”
肖兰昕想让洛熠潇嫁人,其中的目的洛翊宸不信自己一向聪明绝顶、谋略群的皇姐想不到。可想到了却为什么又要答应呢?莫不是,她早想好了应对之策?!
而此时的肖太后,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她原以为,一切都在自己计划当中,洛熠潇应该全然都不知情,却不想她早早便派人调查了兰香那个丫头,当着朝臣的面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既然她是有备而来,现下同意自己的提议,也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了。
虽然已经看破,肖兰昕却不愿轻易放弃,总想着再试上一试。
“既然潇儿也同意,那自是再好不过了。恰好啊,母后闲暇之时将眼下符合条件的各家公子都筛选了一遍,觉得那刑部李尚书的儿子……”
“母后,女儿已有心仪之人,就不牢母后挂心了。”
已有心仪之人?肖兰昕这下总算知道洛熠潇的后着在哪儿了。
洛熠潇笑意盈盈看她:“当朝6丞相之子,刚升任兵部侍郎的6煜捷,潇儿心中最为中意,母后以为如何?”
6煜捷?当然不行!
6丞相圆滑老成,平日里做事小心翼翼,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是最会明哲保身的。偏他6氏一族几朝为官,又颇有些根基,簇拥者,或愿与之结交者不在少数,一直都是肖兰昕致力拉拢的重点对象。
6丞相是出了名的老狐狸,眼见目前朝堂之上情势复杂,便选择了淡然观望,而不插手参与。
洛熠潇和肖兰昕两方势力的争斗,6丞相算得上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谁能得到了,哪方的胜算就要高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