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经济、信仰、社会体制等原因,这个年代所发生的重大杀人案件,往往是凶悍残忍,却极少或者可以说是根本没有能与变态杀手这种形式沾边的。

虽然在后来人们通过西方的影视作品了解到,这世上还有一种人变态到可以从杀人这种行为中得到乐趣,甚至还有印记鲜明的杀人仪式。

可是在九十年代初期,就算是贺兰山这样的警界精英,几乎也没有接触过类似的变态杀手的连环案件,他们对此类凶手的了解和认识当然也不多。

如果仅仅按照对普通杀人凶手的了解去查案,显然是会出现偏颇不足之处的。

墨北现在做的,其实就是在向贺兰山解释凶手的那些令人感觉匪夷所思的行为。

含着水汽的风拂掠过高至半腰的荒草,虚焦远望,荒郊野地里已渲染出浅浅的生机勃勃的绿意。云边的春天来得总是很晚,很短,有时候明明已经来了却还要再傲娇地退一步,让最后一场雪留恋地亲吻大地。

现在天边那低垂的灰色云朵,还真说不好带来的会是细雨还是夹杂着轻雪。

墨北穿的不多,被风一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夏多脱下外套给他穿上,袖子那里要挽上两折才能把手露出来,墨北也不在意,随手甩甩当成水袖来玩耍。他走动在蔓蔓荒草间,稚嫩而美丽的脸庞和若隐若现的春绿一样鲜活。

“也就是说,这起案件的凶手和前两起案件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贺兰山拧紧了眉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案情就更复杂了。

墨北回眸笑笑:“你不是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前两起案件的情况了吗?如果有人想掩盖自己的罪行,嫁祸给前两起案件的凶手,那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也把杀人现场按照小说情节来布置吗?”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这次的凶手和之前的不是同一个人?”贺兰山还是觉得有疑问。

“前两起案件的精心模仿,可以说是凶手在向作者致敬,所以小说情节里被害者是个大一女生,他就不会选择一个大二的;小说里写被害者是被溺死的,他就不会选择勒杀、刺杀、毒杀,哪怕那会让他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更容易。如果和小说情节里表现得不一样,会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会无法控制要纠正那点错误,以达到百分百的完美复制。如果复制得不像,或者像这起案件一样的‘张冠李戴’,那对他来说就不是致敬而是侮辱了。拙劣的模仿杀人对他来说,大概就像必须被烧死的异端一样可憎。”

说着墨北弯腰摘了一朵楚楚可怜的黄色小草花,手指一捻,小草花以旋舞的姿态轻盈下坠。“比起这个,其实我更好奇郑东是怎么想起来要杀人的,他可不像是那种敢于将幻想付诸实践的人啊。”

他的声音实在太低,以贺兰山这么好的耳力都没听清,追问的时候,墨北却又说回了当前的案件:“我的意见是,小白楼案件的凶手,很有可能是死者非常熟悉的人,比如经常在一起拾荒或收废品站点的人,或者……是他的亲属。凶手可能有两个人,一个比较强壮,可以轻而易举地用简陋的工具只用一下就将铁锁砸开,但另一个体力比较差的才是主谋。嗯,是的,一个自以为聪明,有很强控制欲的家伙。”

差点把苦胆都吐出来的小警察不满地瞪着墨北,小声向贺兰山嘀咕:“贺队,这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看他那样儿,那个轻松劲儿,我的天,敢情这儿不是杀人现场,这是公园吧?”

墨北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似的,问贺兰山:“报案人是谁?”

贺兰山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扭头看看小警察,小警察愣了一下,连忙汇报:“报案人叫范根生,是附近工厂的工人,家离这儿不远。他说是家里养的猪把从圈里跳出来了,他一路追到这儿,看到小白楼的门开着,出于好奇就进去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了尸体,给吓得够呛。”

“范根生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墨北问。

小警察看了贺兰山一眼,态度不算好地回答:“三十六七岁,长得五大三粗的,比我高一个头呢。你问这个干嘛?”

“他是个左撇子吗?”

小警察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

贺兰山瞪了他一眼:“观察!细节!平时我怎么教你的?”

小警察这才翻楞着眼睛想了半天,说:“我想起来了,让他在笔录上签字的时候,他是用左手写的!”

贺兰山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的举止他还要想半天,实在是让他这个当师傅的感到丢脸。不过,当小警察确定范根生是左撇子的时候,贺兰山就明白了墨北问话的用意——他刚才也粗略地检查过尸体的伤口,他虽然不是法医,但是从警多年自然有自己的一套观察方法,从伤口的切割角度和着力点来看,凶手很有可能是擅长使用左手的。

墨北向贺兰山笑笑:“查一下这个人吧,或许有惊喜。”

贺兰山也笑了笑,这个小才子还真是带给他不少“惊喜”。

“贺队,楼梯后面还有个小门,原来让破沙发给挡住了,门上的锁看着还挺新。”另一名警察跑出来报告。

贺兰山精神一振,以为又有了新线索,说:“把锁撬开。”

夏多掏出一把钥匙来晃了晃:“哦,想进去参观一下吗?”

贺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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