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会姗姗来迟,想走的总是迫不及待。
甘氏缠绵病榻小半年之后,还是无力的阖上了双眼,留下年幼倔强的女儿独自面对未知的人生。沈家这回不似大奶奶走时这般突然无措,一应儿的身后事都准备的很是妥当。
葬礼上,一个着墨黑色绸缎马面裙,神情肃穆的少女跟在母亲身后,刚走过门口便引得角落里几个妇人窃窃私语。
“哟,你们瞧瞧,这正室刚走,继室就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了啊。”卫千总夫人马氏的五官占了脸的一大半,指着那少女调侃道,也不怕被人发现。
旁边的尖脸夫人握下了她的手,神情轻蔑的说道:“姐姐,咱们说话便说话,总得顾忌主人家的面子。她不过是个抬不上脸面的庶女罢了,有哪家的好女儿愿意被拿出来卖了啊。”
“哎哟,你家闺女当然是个宝贝。她家?呵呵,我看啊,她巴不得做新妇打扮过来上香呢。”一个麻脸的胖夫人附和着。
马氏背过身去,好像多看一眼都要张针眼,没好气儿的说:“这裴家倒是好主意,养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儿临了连嫁妆都不用备下,没准儿啊,裴老爷还能步步高升呢。”
几人的声音并不十分响甚至特意压低了嗓子,只是灵堂上原本肃静,压抑着的声线忽高忽低,让不远处的母女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不必在意他人的看法,有本事握在手里的才是你的。”裴夫人目光直视着前方,不在意的吩咐道“以你的出身,能嫁入沈家是裴家祖上烧了高香,旁人求都求不得,以后可得好好帮衬着你父亲。”
“是,母亲。”裴研姝抬头微笑,大方得体,只是无人看到她的指甲狠狠的插进掌心掐破了皮肉,真疼啊,她想,再疼也没有心在滴血来的疼。
沈家的风波终是归于风平浪静,甘氏母族早在几年前就被外派去了蜀地,恭亲王特意寄了书信并派信任的小厮去说明情况希望得到谅解。
甘老爷长叹一声并未多说,甘老夫人却是当场就倒下了,醒来之后哭得劝都劝不住吵闹着要来见女儿最后一面,被甘老爷死死劝住之后坐在床榻上不住的颤抖。小厮回来禀告,甘老爷说了嫁入沈家的女儿便是沈家人,一切随沈家做主吧。
恭亲王望着天没说话,甘老爷是个实诚人,荒唐如此的事情都没多做计较,只是往后两家的嫌隙怕是无法修复了。
葬礼后的几日,凉风渐起,沈玄远带着儿子沈宗渊一同去了魏府,还没到堂内,魏老太太就出来搂着渊哥儿,泪眼婆娑的打量着。
“好孩子,可把祖母想坏了,也不知道早些过来。”魏老太太抱怨着孩子,眼睛却盯在沈玄远的身上。
“都是玄远的错,母亲切莫多做责怪,伤了身子我的罪过可就大了。”沈玄远连连告饶。
“祖母,家中事务繁多,父亲脱不开手,您别生气,往后孙儿大些一定常常自己过来探望祖母。”沈宗渊环着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
“哎,我知道,都知道。”魏氏抹了一把孩子的脸,又望向了沈玄远“你一人带孩子,我晓得辛苦,若是……”
“我知晓母亲担忧什么,今日来也是想要二老放心,玄远无续娶之心,只想带大一双儿女向茜娘有所交代。”沈玄远搀着老人家往里走,保证道。
魏氏没有开口说话,紧咬着牙关按住了沈玄远的手,担心了大半年的内心这才松快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