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远因生母早逝,父亲武将脾性又将养着他不爱受人约束,偏偏娶了夫人魏氏之后像是被蛇捏住了七寸,心甘情愿的驻足在家中陪伴妻子。
魏氏温柔体贴又通晓生活情趣,两人在府内谈古论今、吟诗作画,如胶似漆的相处羡煞旁人,新婚没多久便有了长子沈宗渊,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的讨人欢喜。
沈玄远怜惜爱妻怀孕过程中的多番不适,更是有子万事足不怕老人说嘴便闭口不论再要一个孩子的事情。奈何魏氏温言缱绻,时不时在男人耳边劝说,连沈宗渊都成了小说客来找他讨要妹妹,闹得人哭笑不得。
终于,多年之后两人终于又将迎来新的喜悦,久旱的京城开始飘起小雨,干涸的泥土汲取着雨水中的养分,魏氏从傍晚时分开始发动,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孩子才顺利产出。
没有初升的太阳预示新的一天已然到来,天色暗暗的也不妨碍等待了许久的众人开始享受新生命到来的喜悦。陪了一夜的姨娘朱氏、安氏,早上赶来帮忙的二老爷沈玄清、二太太甘氏,都围在抱着小女儿的沈玄远的身旁说着俏皮话。
忽的,满手鲜血的产婆急急忙忙的从里屋跑了出来,大声叫唤:“夫人大血崩,怕是要不行了啊。”
画面戛然而止。
手腕粗的人参熬成汤药流水般的喂进去续命,苦苦支撑了一整天后,魏氏大喊一声:夫君……还是遗憾的撒手走了。
沈玄远坐在满床的血污之上呆呆抱着她,怀里的身子一点点的凉透了又僵硬了,自己也仿佛成了一块铁木失去了知觉。
昏沉沉的醒来,红血丝遍布在眼里看什么都不甚清楚,哀乐声忽近忽远的传来。待跑到魏氏的棺椁前,熟悉而年轻的脸庞被涂上了夸张虚红的妆容显得好似只是沉沉的睡着了,沈玄远却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
男人强打起精神站立,只见不远处儿子沈宗渊挺直了脊背跪在棺材斜前方,原本稍显圆润的小脸还没多久就露出了尖尖的下巴轮廓,看起来坚强的人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的抖动,怕是伤心透了好久没进食的嘴都干裂了。旁边的耳房里,传来新生婴儿的啼哭声和奶娘的低声安慰。
他明白的,夫人走之前那声惨烈的呼唤,是两人今生无法相守的遗憾,也是对一双年幼无依子女的无尽不安。
“父亲,你会离开我吗?”沈宗渊望着他,眼里一片茫茫然。
沈玄远走到儿子的身侧,用力拍了拍他尚显瘦弱的肩膀,掌心传递出热量安抚了骤然失去至亲之后茫然无措的孩子。
男人抬着头望着雨过天晴的天空,内心念叨:茜娘,我会将两个孩子好好的抚养成人,你在黄泉路上一定要走得慢些多等等我啊。
而后的几天时日里,沈玄远忙着送亡妻最后一程,设奠帷、讣告、吊丧赠禭……没了女主人的家,他一样样亲历而为。令他颇为意外的是平日里并不常来常往、传闻中做事甚不着调的康王一直陪伴在渊儿身边开导,更是提出要带沈宗渊回去小住。
沈玄远沉思片刻,想着让儿子换个环境散散心,也有更多的精力照顾女儿,理顺府中诸事便点头同意,约定半月后再来接人。
谁能料到府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踱步到墨大老爷书房门口的沈玄远深深叹了口气,才推开院门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