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有个主张,”顾允成是顾家三兄弟最小的一个,论学问却直追顾宪成,相差不多。此时他道:“龟山书院,也就是以前东林书院怎么样?以前二泉先生倡仪修复,但当时国力不强,富者不多,所以无人附从,此事罢议。今有我等倡仪,无锡富户亦多,倡明文教,大家力所乐从的事情,我想,应该可以修复。”
“妙,大妙!”
顾宪成两眼一亮,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大哥选的几处地方不看了,我们回府,明早去看东林书院,如何?”
众人当然没有异议,东林书院还是北宋时赫赫有名的理学大师“二程”兄弟在无锡讲学时修筑出来的,地方大,风景好,风水当然也没有问题,而且最妙的就是顾宪成和高攀龙等人都是正经的理学门徒,与现在流行的王氏心学是死对头,他们的治学主张就是尊经重道,高扬气节,“复兴”正学,并且要“卫时救道”,可以说,今日人数虽不多,却是代表一个很重要的学术流派,并且,也是一个极有势力和实力的流派。
虽然顾宪成等人还并没有家居讲学的打算,但私下会议时,彼此都认为这是迟早的事情。
在朝,要上疏规劝天子,暗中经营势力,帮扶正人,黜退小人,所以未来都要往吏部经营,这是必然之势。
在野,就要宏扬理学,光大正道,这也是顾宪成等人的夙愿。
说定了此事,众
人心情颇佳,离顾宅不远,索性不坐车也不上轿子,安步当车,走回去。
天气很好,秋天时江南虽不及北京那样有香山胜景,但亦有不少可观之处,特别是无锡一带士大夫的林园颇多,在城外走着,时不时能看到一个景致格局颇佳的林园,以顾宪成等人的身份,足可入内观看,不过众人无心于此,走马观花,一看而罢。
“今年秋闱在即,不知道今科比上一科如何了。”
“万历八年有我们叔时兄,还有邹尔瞻,当然是一时名榜,这一科怕不能比。”
顾宪成摇头笑道:“我们这一科有张懋修,张敬修兄弟,一个在一榜第一,一个位在二甲,足为本榜之羞。余者除尔瞻兄之外,皆泛泛之辈,不是弟瞧不起这些同年,实在是庸庸碌碌的多啊!”
万历八年这一榜确实是如他所说,出色的不多,众人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时沉寂下来。
转眼之间,到得城中丁字南街。
这里距离顾府不远,粮行众多,顾家也有粮行在此,众人原欲绕行,不过顾宪成当头先走,旁人也只得跟上去。
走不多远,便听到吵闹声,众人听了几句,似乎是在争粮价的事,各个饱学之士都是摇头,顾宪成笑道:“寒家说起来是诗书世家,也争这些绳头小利,叫大家取笑了。”
“不读书就是这般,所以才说要教化。”
“嗯,吾辈先将公议写成帖子,分赠城中各大佬
,再鼓动那起子富户,这等文教之士,这些措大最容易出钱。”
“呵呵,他们也要假扮斯文一脉么?”
“附庸风雅嘛。”
“哈哈哈,说的是。”
众名士没有在意,继续前行,这边的小小吵闹在他们看来无足挂齿,百姓挂心的什么粮价,争那几文小钱,实在有辱清听,他们要负责的是未来朝廷风气走向,正道人心,教化万民,眼前这点子事情,实在是难以叫他们停下自己的脚步了。
“你们这样做事也是太黑了。”说话的是顾廷秀,他环顾左右,昂然道:“月前还是一石四钱二收粮,现在秋税下来,你们收粮就掉到三钱一石,过冬时准涨到五钱一石,这心也太黑了。都是本家,岂能这样做事?”
“若不是看你兄弟是本家,早就叫人打断你们的腿了。”顾家粮行前站了一排大汉,个个都半披着衣服,光着前胸,看起来都是恶形恶状的。
收粮放粮都不是毫无风险的,荒年时,看到米的饥民跟暴民只有一线之隔,去年淮扬大水时,不少人从江北过来逃荒,看到米店粮行,饿的饥肠辘辘的饥民眼还有不绿的?这个时候,一则是要兵丁和城中的大户震住场子,要凶一些,二来是赶紧放赈。
再就是此时突然压低粮价,跑来卖粮食的农民肯定不依,要大吵大闹,甚至是大打出手,震不住,天天还不知道要打多少场。
这会子顾廷义兄弟一吵
,四周围了不少卖粮的农民,这些大汉说的也是实话,如果不是看在本家份上,早就动手了。
“二弟,算了。”
顾廷义咬着牙将兄弟拉回来,他心里明白,真打起来,别看围观的农民很多,各人也气的很,但没有什么主心骨……自己兄弟孤身来的,要是有十几二十个本村一起过来的,一声吆喝,还能一起打群架,别的村上的又不同姓,只会看着自己兄弟挨打,绝不会有人帮手。
看到这兄弟俩人退让,顾家粮行前的汉子们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们吃的这碗饭就是要震慑这些卖粮的农民,要是震不住,自己的饭碗也就砸了!
“怎么办?”
顾家兄弟两人茫然对视,卖粮的话,连窟窿也补不齐,还得再卖四五石谷子,才能把现在的窟窿补上。
可这样一来,家里的存粮几乎扫荡一空,只剩下寥寥的存粮,吃到过年都很为难,需要辅以大量的野菜杂粮,勉强能撑到新春,可春荒难熬,到夏初之前,没有野菜,也没有任何收成,家中无粮,这一段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