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套?”
“临来送往,盥栉未毕,客已至门,彼此往来,锺相随属,然后以昏倦之余,料理公事,日日如此……这是梦白兄你的名疏里的警句嘛。”
赵南星摇头一笑,答道:“千里返京,迎一迎没有什么,不算是我疏里说的那种。”
当时京官风气之坏,已经不止是书帕交往一个变味的礼节问题,每日只知道迎合上司,彼此礼节往来,高谈阔论,不理公务,所以朝廷之事,已经积重难返,张居正在日,尚且如此,这大半年张居正病重逝世,各衙门的公务都十分荒疏,连赵南星都看不下去,上了一疏,专谈此事。
奈何没有法度约束,上疏只是白废,此时顾宪成拿出来指责邹元标,确实是有些诛心之论,是发泄怒气了。
“哪几个老爷去的,你记得吗?”赵南星对迎石星的客人名单,倒是十分在意。
“有御史刘老爷,御史郭老爷,给事中张老爷,刑部郎中吕老爷,御史卢老爷等人,还有几个,我不认得,不敢瞎说。”
“哦哦,知道了,上复你家老爷说我们来过了,无甚要紧大事,只是给他贺喜,等他有空了,我们再来。”
“是,两位老爷请慢走。”
老仆是乡下人,在京里久了,也是一嘴带南京方言味道的官话,当时的北京还是一座方言岛,有朱家皇室从安徽和南京带来的方言味道,要到百年之后,满洲人将东北方言带进来,京师的官话才最终成为后世的模样。
“梦白兄,刚刚说的这几位,兄可知道究竟是谁?”
京里御史甚多,最近最出风头的御史是山东道试御史羊可立和李植,江东之这三人。身为张四维的门生心腹,他们连上弹章,连续弹倒了冯保和王国光,戚继光,还有梁梦龙等多位大佬,很明显的,这三人还会有继续下一步的动作,举朝之中,也是将眼光看向这三人。
谁都知道,这三位涉及到绝大政争,里头的水深的很,所以一举一动,格外引人关注。
张居正这十年来,当然不可能才援引最近被处理的十几个大臣,他的门生故旧就不止百人,历任中朝和封疆的当然很多,在中下层,在六部当郎中,员外,主事,在都察院当御史,在国子监,在地方府县任职的当然也很多,这些人,要么是因为关系而进入张居正一党之中,要么就是因为对张居正的事业持赞同态度,慢慢引为同党。
现在朝中大政变幻不定,这些官员自然也是在观望,同时还有不少敌对势力,正在等着递补上来,所以李植三人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视为大政变化的开端,天下目光,尽在三人的身上。
前几日,皇帝有旨:御史李植,江东之,羊可立尽忠言事,摘发大奸有功,俱着于京堂不次升用。吏部知道。
这一道旨意,抵这三人十年经历,从七品御史,一下子就到四品京堂,一日之间,连升六级。
而这一道旨意,也是明显表明了皇帝的态度,就是对张居正和其余党,一定会穷追猛打,绝不会轻轻放过!
李植更每常对人言道:“至尊喜我,呼我为儿,每观没入之宝便喜我在侧。”
虽然无耻,亦是引人注意,更有不少无耻之徒大加羡慕。
御史在最近绝对是风头人物,不过顾宪成平时和邹元标往来不多,邹元标往来的御史,顾宪成光是听一个姓,是绝对没有办法猜出人物来的。
好在赵南星与邹元标平时往来较多,没有怎么为难,便是说道:“刘士忠,郭维贤,张维新,吕绅,卢洪春……”
“等等。”顾宪成突然道:“这些人,我感觉其中有脉落可循!”
“对喽。”
赵南星做了一个赞赏的表情,对顾宪成道:“你长进了,居然能听出来这其中的要紧之处。”
“梦白兄莫打哑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和当年被刺身故的黄道瞻,还有在外的沈榜,张梦鲤,还有跑到辽阳的赵士桢等人,俱是张党。”
“张党?”
顾宪成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张居正一党,但被唤成“张党”又不是张居正,而且绝不会是张四维,他是一时想不明白,这张党到底是哪一党?
现在阁中大学士是张四维,申时行,许国,还有一个王家屏和王锡爵呼声。另外,沈一贯,赵志皋等人也是未来的后起之秀,只是这些人现在想独立一党,实力根本不够,申时行的基础都太弱了,只是江南籍官员支持他,隐隐算是江南一脉的党首,但这种党太松散了,不如晋商团结和财力充足,连晋党也是远远不如张居正经营出来的势力,更遑论其余各党。
现在又出来一个“张党”,一时间顾宪成陷入迷茫之中,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呵,”赵南星冷笑一声,提醒顾宪成道:“勋贵之中,想一想。”
“我知道了。”顾宪成不是笨伯,立刻拍腿道:“张惟功。”
“对喽!”
“他一个武臣,怎么罗致到这么多清流成其一党?”
“这其中当然有原故。”
惟功招致人,并不是一定要有相当的身份,总是看品性,人格,然后慢慢找机会,施恩于人。
就算是你无欲无求,你总有家人老小,是人,就有弱点,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当时他又是清理京营呼声很高的少年勋贵,一心做事,名声很好,加上多方设法,在一些新科观政进士和七品官员之中,罗致到了一些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