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紧紧锁着她那如白纸般惨白的面颊,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所感受的疼痛,算不算是心如绞痛。
从她昏迷开始,到今日已经足足三日,这三日之内,他似乎每天都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可她,仍旧不愿睁开眼睛,哪怕是抖动一下那密长的睫毛。
白玉如凝脂的指尖轻轻抚摸上她冰凉的面颊,任由那丝丝凉意浸入指尖,冰冻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一位老者,掀开主营帐的门帘,缓缓的走了进来,见此情景,不动声色的将冒着热气的汤药放在了桌子上。
宣逸宁听闻,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拉过加了棉花的被子盖在了她的身子上,转眸时,眸中疼惜尽数敛起,只剩下了那无尽的黑暗与沉淀。
“待药温热,还请宣帝想办法让娘娘将药入口。”老者说罢,转身照着门口走了去。
宣逸宁淡淡的扫视了一眼那桌上的药碗,再次抬眼,却是声先至,“稻谷神医请留步。”
老者听闻,留步,“宣帝还有事?”
“稻谷神医,朕虽然不会问你究竟为何来宣国营地的缘由,但最起码,你要告诉朕你为何要执意给安阳侯疗伤。”宣逸宁仰目靠在身后的床榻边上,深沉的眸划过稻谷神医的全身,最后,停留在了他的眼睛上。
三日前,宣逸宁迎着凯旋的号角抱着年莹喜走进营帐,看着床榻上年莹喜那张惨白的脸,心疼的几欲窒息。
他下令整个军营的军医前来,可饶是这些个在宣国举足轻重的军医,在面对年莹喜那张如白灰一样的面色时,都是摇头叹息。
就在宣逸宁想要让宣月淮回到宣国张贴皇榜寻神医时,稻谷神医却不请自来。
但,稻谷神医虽然答应了会让年莹喜睁开眼睛,不过稻谷神医也说,必须要让自己住在安阳侯的身边,并要宣逸宁点头,让自己在救治年莹喜的同时,也要为安阳侯疗伤。
面对宣逸宁的疑惑,稻谷神医却是笑了,回转身子,用着自己淡若久远的双眸与宣逸宁直视,“世人命格皆有定数,就算老夫现在不救安阳侯,安阳侯也不会死,只因他阳寿未尽,天不会收,地也不会留,就好像现在的皇后娘娘一般,饶是无人救治,娘娘到了改醒来的那一日,也自然会醒来。”
“哦?”宣逸宁平静的脸上,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朕只听闻稻谷神医乃绝世神医,竟不知稻谷神医竟然还识得天机?”
他宣逸宁从来不相信这些什么所谓的天机,自然,也不会相信从别人口中道出来的这些个子虚乌有。
稻谷神医不在乎宣逸宁那讥讽的意味,颇有深意的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后,将满是老茧的手指,指在了床榻上年莹喜的身上,“如果老夫要是说,皇后娘娘其实不过是一位意外来客,不知宣帝的脸上还会不会维持着那一丝的讥讽?”
宣逸宁讥讽的笑容顷刻间消失,敛起眼中懒散的眸光,放在长腿上的双手,下意识的交叠在了一起。
他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反驳,只因她很清楚,虽然年莹喜是年家名正言顺的女儿,但年莹喜也确实是与他有过几次莫名的交际。
这样的交际,年莹喜一直没说出原因,所以他便也一直不问,因为在他看来,只要年莹喜能够平安的与他相伴,那么其中的那些个过程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她执意不提,他便也就由着她了。
可是现在,当稻谷神医将此事道出的时候,他却是想不重视都难。
如果说,当年年莹喜的一招莫名与自己相识,是受了某种天机召唤的话,那么知道此事的人,也就是只有他和年莹喜才对。
可是现在,稻谷神医又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看着稻谷神医那躇定的笑容,他倒是不认为,这是稻谷神医在诈他。
稻谷神医对于宣逸宁的不做回答,倒并不以为意,“不如容老夫给宣帝讲一个故事可好?”
宣逸宁回神,示意稻谷神医入座,“稻谷神医请讲。”
稻谷神医点头,却是走到了窗边,看着窗外的白雪皑皑,悠然道远,“寒风数来十载,世上凡无空穴来风,这一阵的寒风无意种下一株梅树,所以只要风不停,这梅树便会一直成长下去,由一根小小的枝杈,到树枝茁壮的梅花树,只是待到梅花香自苦寒来时,岂不知,引来了一位过路人的观赏,而也就是在这时,这路人发现,在这梅树下的一角,还长有一根绿草,虽叶也枯萎,根却是还有活的生机,路人想,既然这枯梅都能散香,那么他为何不给这根杂草一次复苏的机会?所以路人决定,逆一次天机,将这根杂草救活,而那根杂草也确实在路人的照顾下,获得了新的生机,路人见此,虽满心担忧着逆天机的报应,却仍旧感恩着这渺小生命的复苏。”
“奈何,事态总有变迁,当云游四海的路人再一次经过那里时,猛然发现,那杂草竟然开出奇异的花朵,不过虽然那花朵艳丽无比,可却是存有剧毒,那粒粒带着剧毒的花粉,浸入空气,将那迟迟不散的凉风也污上了一层的灰,而那梅树,因为凉风挣扎毒气的牵引,动了脚下的根,丝丝的梅花根须,带着死一样的决绝,缠绕在了杂草的根上。”
稻谷神医说罢,神秘露笑,“所以说世上之事,皆有各自的定数,当年的一切都因路人的多此一举生出事端,如今面对着风去,草竭,梅花败的局面,宣帝说,他又怎么还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