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九点多,推开门时,见胡小月正在客厅看电视,身体蜷曲着,双手搂住抱枕,像个等待拥抱的小姑娘。四盏牛角灯亮着。
见许六年进来,胡小月连忙起身,趿拉着一双拖鞋迎上去道:“回来了,他们没有逼你喝酒吧?”
许六年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愣头青,能被人逼着喝酒?”
“怕你有压力嘛,毕竟是陪局长去。”
“我无欲无求,谁也不怕。”
“那你怎么一身酒气?”
“唉,说不得,遇到一个怪人,碰上一件怪事。”
许六年把和王建国之间的过节说了一遍,又把今晚酒桌上的事说了。
胡小月听了嗔怪道:“怎么这些事你都不跟我说?怪不得那天我看你脸有些肿。问你你说是不小心摔的,我当时就奇怪,摔跤能摔成那样?”
许六年道:“不是怕你难过吗?多一个人担忧,不如我独自担忧。”
两夫妻坐在沙发上,胡小月拉过许六年手,将自己脸贴在上面。
过了一会,许六年想要将手抽回来,胡小月拉住不让。许六年只得继续保持着这个不甚舒服的姿态。
“阿年,你说是光子打了那个……王……王……”
“王建国。”
“嗯。王建国?”
“是的,王建国是这么说的。”
“光子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真有。在睡仙村我见识过。”
睡仙村的事许六年跟胡小月说过,但语焉不详,胡小月不是很清楚。
“我信你。那天去孤儿院,看到他跟在汽车后面跑得那么快,我就知道他不一样。后来在客厅看到他伤口居然能够那么快地自愈,我更坚信他不一般了。”
许六年感慨道:“我们收养了这样的一个儿子,一定是上帝感念我们吧。”
“不,这是上帝对我们的补偿,他带走了我们一个儿子,就还给我们一个更好的儿子。”
许六年的眼眶湿了,一说起从前他就受不了。
“阿年,你说我们的孩子在天堂过得好吗?”
许六年轻轻推开胡小月,双手捂住脸,呼了一口长气,客厅里顿时一股酒气。
“阿年,酒喝多了很难受吗?我去给你泡杯浓茶来。”
胡小月去泡茶,许六年连忙擦去眼角的那滴泪,稳定了一下自己情绪。
“许光子!许光子!”从阳台传来鸟儿突兀的叫声。
胡小月端着茶过来,说道:“阿年,你说奇怪不奇怪,自从买了这只鸟儿,家中的老鼠就没有了。对面502中午说,他家里多了好几只老鼠,白天黑夜不停地爬动,吵得一家人不得安生。”
许六年道:“老鼠犹如流窜犯,今天到你家,明天到他家,哪里有个一定的地方了,赶紧买点老鼠药来药一下才是正事。”
胡小月道:“你不知道现在的老鼠多精,老鼠药浸过的东西根本不吃,油炸果子也不吃!”
许六年苦笑道:“什么世道!老鼠都成精了。”
阳台上又传来鸟儿的叫声:“许光子!许光子!”
许六年道:“光子睡了吗?”
“睡了,催了三遍才肯睡。”
“我看看他去。”
“我跟你一起去。”
夫妻俩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见许光子仰面平躺着,枕头被扔在一边。床上一本书。
“这孩子睡觉怎么不枕枕头?”
“我也不知道啊,可能睡习惯了吧。”
“这样能睡得好吗?”
“你看他睡得那么香,呼吸那么……那么悠长……”
许光子的呼吸的确很悠长,但是也未免太悠长了吧,有那么一会胡小月还误以为他停止呼吸了呢。
许六年道:“那是因为修习了睡仙功的缘故。走吧,我们出去,免得吵醒了他。”
关门的时候,阳台上的鸟儿突然怪叫了一声:“许光子!砍他!”
胡小月吓了一跳:“这该死的鸟儿!吓死我了,三更半夜了也不肯消停。”
许六年忙向许光子看了一眼,见他仍睡得沉沉的,才放心了。
正要关上门出去,听到胡小月叫道:“阿年?”
“怎么了?”
“你看,你看床上的那本书!”胡小月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味道。
“那本书怎么了?”
许六年的目光找到了那本书。它原本好好地躺在那里,忽然间就“刷拉拉”地自动翻起页来,翻到一半又“刷拉拉”地翻回去。不断循环往复。
“怎么会这样?”
“是不是空调的风吹的?”
“不可能,空调的睡眠风能有多大,况且根本不可能吹到那个角度去。”
“那为什么会这样?”胡小月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别慌,先让我看看。”
许六年走到那本书的旁边,一会儿他的衣服飘了起来。
胡小月惊叫道:“阿年,你的衣服!”
许六年观察了一下道:“我明白了,是因为光子的呼吸。他一吸气,书就翻页,一呼气,书就翻回来。我的衣服也是这样。”
胡小月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
“光子的呼吸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量?能使书本翻页。”
许六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记得,是那只鸟儿叫了一声后,书本才开始翻页的。”
“跟鸟儿的叫声有关?”
“有关。”
“阿年,你快看光子脸上。”胡小月又叫起来。
许六年俯下身一看,见许光子一张脸烧得通红,满面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