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景西等人到达明月楼时,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用细看,单凭时不时飞出来的桌椅残肢就能大致判断此时此刻里头打得有多热闹,那态势,简直像是有人在暴力拆楼。
冷不丁偏头躲过一块碎木头,险些破相的景小王爷脸色诡异,既怒又有些好笑,甚至略带嘲讽。想想也是,任是谁发现有人在自己的产业里大肆破坏,心情都不会有多好。
柳东彦也被楼里激烈的战况吓了一跳,但略思考后还是主动提出了在外等候,原因则是明月楼里还有冯林在。
二人同属宗正司同僚,都是景小王爷手下,但一个已成半个心腹,另一个却经常被视而不见,柳少东家虽不在意对方如何作想,但这种时候还是别刷存在感了,毕竟他还想在京城好好待下去,不想凭添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季景西对他的决定不置可否,只是略诧异地扬眉睨了他一眼。后者赔笑地拱了拱手,主动道了声辞,回马车里呆着去了。
一楼前厅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瞧不出原样,放眼望去都是东倒西歪的裴、陈二家喊来的帮手,季景西目不斜视地跨过这些人来到楼梯前,还没等抬脚上楼,二楼拐弯处便忽然一阵哐当乱响,紧接着,一个身着素服、身形矮胖的年轻人狼狈地从台阶上滚了下来。
季景西往后退了几步,对方刚好滚到他脚边,大概是摔得不轻,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加上身形不便,竟是半晌没能从地上起来。
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带着森然怒意,“死胖子,给爷听好了,今儿爷要不把你打到跪地喊爹,爷就不叫陈霈之!区区一个妾养的,谁给你的狗胆子敢这般放肆!”
这声音……
季景西眉毛一抖,抬头,果不其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对方一身锦衣,带伤的脸上冷霜密布,周遭杀气四溢,一双虎目恶狠狠瞪着地上的人,伸出去的脚堪堪收回。显然,正是这一脚把人从楼上踹下来的。
而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面容略有相似的青年,正是陈宽、陈洛两堂兄弟。这其中,陈宽捂着肩膀,陈洛更是鬓发散乱,身上有不少带血的伤势。
“我呸!”
地上的胖子狠狠吐出嘴里的血水,人摇摇晃晃地试图爬起来,试了两次均以失败告终,索性坐着不起来,指着上头人大骂,“陈泽,老子跟你势不两立!什么破壁玩意,一家子丧门星还敢嚣张!老子就说你陈家女人克寡之命怎么了?不仅是你妹妹,你们陈家各个都是丧门星!敢迎天煞孤星进门,迟早全家完蛋!”
“你再说一句?!”陈泽气得双眸充血。
“我就说了怎么着?你打伤小爷在先,爷定要你连本带利还回来!就凭你敢对我对手,信不信我让我爹抄了你们全家?!人呢?来人,给本少爷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我踏马先打死你!
季景西脸色铁青,忍不住一脚踹上对方后心,“闭嘴,你算什么东西!”
裴瀚正骂得起劲,完全没注意身后站着的是谁,还以为是裴家下人,措不及防被踹翻在地,气得整个人都要疯,二话不说拾起地上的一把刀,看也不看便猛地往后挥砍过来,明显是要把对他不敬之人就地处决。
“小心!”一条手臂堪堪横挡在季景西身前,只听布帛撕裂之声乍响,刀刃在对方胳膊上倏然划过一道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听说了此地闹剧而特意赶来的裴青。
裴瀚微微一愣,下一秒,手腕猛地传来剧痛,咣当一声,刀应声落地。众人眼前飞出一道绚烂的血花,安静之中,裴瀚捂着手腕惨叫出声!
“放肆!”无风一脚把人踹飞出去,而旁边的无霜则面无表情地收回匕首,凉凉望向远处嚎叫的青年——方才一刀,对方的手已经被他废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楼上的陈泽怔住。待看清来人,脸色顿时五彩斑斓,“……景西,你怎么来了?还有子玉,你怎么也……”
裴青脸色煞白地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不语,而季景西神色已彻底沉下来,眼中杀气一掠而过,怒火奇迹般地压了下来,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先去看裴青的伤势。
“你冲出来都不过脑子的?这个废物怎么可能伤到我!”他嘴上没好气地说着,令无风去唤郎中,同时从怀里摸出随身带着的冰肌膏。
裴青苦笑,“这不还是没挡全嘛。”
方才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事情本来已经足够糟了,他根本不敢想裴瀚若是伤到季景西,裴家的下场会是什么。
可惜他虽反应快,却还是不及裴瀚那下意识的一刀。确切的说,对方无意识挥过来的刀连离得最近的无风都没来得及阻止,虽然被挡下了主要伤害,但刀尖却还是划破了季景西的衣袖,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
要知道裴瀚虽生的富态,但家学渊源,曾经也是学过剑术和粗浅功夫的,基础很是扎实,加上谁也没想到他居然敢想都不想就动手,方才那一下着实吓到不少人。若非如此,无霜也不会干脆下狠手,直接废了他的胳膊。
护主不利,他们这几个暗卫几乎可以以命抵罪了。
此时裴瀚也终于从剧痛中缓过来一口气,看清了来人,眼睛蓦地瞪大,冷汗瞬间便浸透了后背,连痛呼声都条件反射地咽了回去,仿佛被捏住了脖子的鸡崽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方才做了什么?
他对季景西挥刀了???
杀了陈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