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芙雅接可可迟到了一个小时。就在刚刚,老太太也随着弟弟去了。脑桥出血,没有痛苦,走得比弟弟还要仓促。
该欣慰吗?他们在路上有伴儿了。可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
杨芙雅已经无法控制好表情,脑袋放空地走在路上,双眼像两个连接泉眼的洞,一边苦笑一边流泪。踩在柏油路上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失去两位亲人的感觉也不真实。
“妈妈你哭了吗?”从屋里奔出来,主动拉住呆若木鸡的妈妈的手。
杨芙雅的声音是哑的,透着粗糙的质感,“可可,妈妈和你说,以后你见不到姥姥和舅舅了。”
可可问:“他们也搬走了吗?”
“不是,他们”杨芙雅又要流下眼泪,“他们不在了,去世了。”
可可看见妈妈很难过,她也很难过。
最近有很多人消失了,“谎话大王”搬走了,姥姥和舅舅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一瞬间世界中只剩下她和妈妈,在茫茫黑夜中相互扶持地走着。
孤独。
两位亲人出殡这天,杨芙雅带着可可参加了葬礼,同行的还有白梅杨信。
杨芙雅不知道可可会不会害怕躺在那一动不动的两位亲人。他们的最后一程,她不想让可可落下。她希望他们能最后看可可一眼,安心地离开。
在哀乐下多次下跪的杨芙雅,眼泪滴落地面变成冰霜。在想送亲人安静离开的时刻,被主持仪式的人多次劝告不要流泪。
最终,那些套话也没由她亲口说出。她捂着嘴听舅舅说完,和两位姨妈低声啜泣,都顾不及抱住她大腿的女儿。
活人死了,记忆和痛苦留给亲人,变成一把灰。
总觉得不知何为真实。
心脏跳与静止,原来有这么大差别。
三个女人在不断流泪。杨信没有落泪,一直看天。天空洒下惨白的光,强烈而刺眼。放眼望去全是白色的遗像,立在炉子上方,炉口有烧纸扬起的火苗。爸爸在照片中笑得十分灿烂,那笑容充满幸福,完全区别于他这些天的愁眉苦脸;奶奶杨信已经有一阵没见到奶奶了,还挺想念她的
杨信想着爸爸和奶奶,灵魂似乎随他们飘远了。
“小梅,照顾好自己和小信。”杨芙雅故作坚强、声音颤抖地对白梅说话。
“姐,你放心吧。”
杨芙雅又对杨信说:“小信啊,以后你就是家里的男子汉了,要照顾好妈妈知道吗?”
杨信目光呆滞地看着她,“还有叔叔呢。”
“啊?”杨芙雅脱口而出。
白梅急于插话,“姐,你也要好好的,我们孤儿寡母的都不容易。你说我要是早点发现他状态不对,这事也不至于发生了。都是我的错。”她说着又开始哭。
杨芙雅紧咬牙关,“怪我这个姐姐,每次给他打电话都让他好好承担起家里的责任,我这姐姐是怎么当的啊?怎么就感觉不到他心里苦呢?”她甚至激动地朝自己脸上扇,相当失态。
白梅抓住她的胳膊,“别自责了,都是命啊。”
“唉。”沉重的叹息牵连出很多对过去的假设,杨芙雅想:
如果自己两个月前不同意离婚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离婚后还假装和前夫生活在一起,两个女儿是不是不会变得孤独?
如果能多关心弟弟一点,他是不是还会好好活下去?
如果想办法向母亲隐瞒弟弟的死讯,母亲是不是还能高兴地和她们生活在一起
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她也该知足那样虚假的婚姻,还能在豪宅里继续当阔太。如果如果比现实真实,是不是可以继续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一切都是原样?
“傻弟弟,怎么这么怂呢?你让我们这一家人怎么办啊?”杨芙雅在车上眼泪流不完,将头扭到一边不让可可发觉她又在哭。
杨信的行李全部被送到那个抢走妈妈的男人家,他家和自己原来的家一样都是二层小楼。男人有个比他大一岁的女儿,已经上了一年级,挺活泼的,总爱拉着他玩。
杨信对新环境没有排斥,也没有习惯,充满麻木地和他们成为一家人。他的大部分情感已经关闭,有些情感只对特别的人打开。妈妈不是特别的人,他已经不会再和她说心里话了。
白梅将他送到家里,看他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只如往常拿出画笔继续画画,心中期待他真能在绘画上有些成就,也不枉她对他进行的兴趣培养。
“儿子难过吗?”白梅在他对面坐下。
杨信持续握着画笔画着,声音细小地回答:“不知道,我不想哭。”
“儿子是小男子汉,要照顾好妈妈对不对?”
杨信这才抬头,“不是有叔叔吗?他会照顾妈妈对不对?”
白梅觉得儿子的眼神里充满责备,她迅速移开目光,“儿子慢慢画吧,妈妈出去了。”她落荒而逃,从外面缓慢地将门关上。
杨信看着即将关闭的房门,握笔的手在颤抖,手心渗出汗来。
爸爸关门的那个瞬间,没有过去抱住他。他再也没有拥抱他的机会了。
好可怕!不要关门!妈妈也会消失吗?
“咣。”门与框贴合上了。
杨信从桌边站起,飞一般冲过来拧动把手打开门,惊慌地看向妈妈。她在眼前。
“怎么了?”白梅疑惑地看他。
没消失。
还是消失吧。是她丢下爸爸,是她害死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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