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官服的幽州新贵们排着长队,挨个儿走进偏殿沐浴更衣。
大殿里有一溜排开的十六口大缸,缸里贮满热水,缸的旁边则放着三个矮几,第一个矮几上摞着厚厚的一叠白布毛巾,第二个矮几上摆着一只竹篾筐,里面放着擦洗身体的瓜瓤,第三个矮几上放着一只陶罐,里面装的是皂角液。
因为时间紧迫,每个人的洗簌时间都不得超过半盏茶。
李轨很快就洗完了,正往外走迎头却遇到了刘琰。
刘琰比他高半个头,体格雄壮,胸肌坟起,腹部六块腹肌,小腿细长,大腿粗壮,尤其胯下那条凶器看的李轨自卑不已。
收拾停妥的新贵们则步出偏殿,到西墙下临时搭建的芦席棚里,围着几张胡桌喝茶,每凑够二十人,就由青衣小厮领着前往宴会地点。
百十号人进进出出,竟是秩序井然。
酬功宴之前,幽州刺史刘焉在刺史府正堂举行大典,犒赏有功之人。
刘琰因射杀倒山赤髯王有功,授涿县哭宋寨镇遏使,赏赐金五十锭,银两百锭,布一千匹,粟两千钟。
刘琰不肯受赏,表示愿将所赐之物分给军中将士和抚恤阵亡同袍,刘焉听了很感动,下令重赏所部,又额外赏了李轨等人每人两个金锭、两个银锭和一套棉袍。
金银之物在东汉不是法定货币,但一样很值钱,因为金银是打造首饰的重要原料,这两个金锭和两个银锭折算成钱,不老少呢。
至此,剿匪有功之臣全部封赏完毕。
幽州刺史府内有一个校军场,此刻被布置成饮宴的场所。正北向南搭了一座高台,台上建着竹棚,围着锦障。
正对着这座高台的是一处五米见方的舞台,上面铺着厚密的羊毛地毯。
一班乐师坐在舞台的左侧,正演奏着一曲喜庆的音乐。
有专门的小卒引着众人入座,李轨等人地位较低,距离高台和舞台都很远。
这一日微风不动,暖日融融,虽是深秋,坐在殿外也不觉丝毫凉意。
人太多,离的又太远,李轨眼珠子都瞪的掉下来了也没看清楚刺史刘焉究竟长啥模样,倒是他身侧坐着的一位美艳女人十分抢眼,满头的珠翠、鲜亮的袍服。
实在是抢眼的很。
这等庄重的场合能出来露脸的想来应该是刘焉的正妻。
高台上坐定,宴会就开始了,音乐暂停,有人开始致辞。
李轨继承了李二愣的部分记忆,日常口语交流没什么问题,但若有人跟他拽文他还是听不懂,恰恰致辞的这位老大人就拽的一手好文,加上距离较远,搞的他一句也没听懂。
致辞完毕,靠近高台的将吏发出一声呐喊,表示欢迎支持。然后音乐响起,饮宴正式开始。军中饮宴,食物很单调,羊肉、鹿肉、羊羹、鹭鸶饼,炸响丸子。
品类不多,菜式单调,口味也不大对胃口,再加上风一吹全凉,李轨举起筷子忽然觉得没什么能吃的,一时反倒怀念起今早吃的那碗虾皮馄饨和胡麻饼来。
想想真是罪过啊,刺史大人赐宴你吃不惯,偏爱村舍老妪手里的饮食,难道我天生就没有富贵命?
想到这,李轨夹起一个炸响丸子塞到嘴里,狠狠一咬,“咔”地一声脆响,就觉得满嘴流油,擦,这丸子里面不是荠菜馅,不是猪肉馅,不是韭菜鸡蛋馅,竟是猪油馅!而且连一片油渣都没有,纯粹特么的是猪油。
齁的李轨直翻白眼,但他没敢吐掉,这个时代生产力水平低下,物产不够丰富,吃的喝的都很紧张,油料哪有后世那样丰富可以海着吃?
这一口猪油,多少人想吃吃不上呢。
这要是吐掉了,非得被人打死,想到这李轨一咬牙,一瞪眼,全咽下去了,一时被腻的恨不得找二十个馒头塞到厨师嘴里。
刘焉为了笼络人心,让他的儿子刘谋代他向将士们敬酒,气氛很快被调动了起来。
一场宫廷歌舞悄然把酬功宴的气氛推上一个,一米高的舞台上,十六名体态蹁跹,面颊丰润,瞧着那一个个肌肤如雪,面目如画,身着胡服的乐坊歌女。
李轨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因猪油丸子而带来的不快霎时一扫而空。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宫廷歌舞?奶奶的,谁有小马扎,借我一用,老子要凑近了看。
妈蛋,再也不用提防被女票冷不丁的拧耳朵了。
演出到时,李轨站起身来使劲鼓掌,一千多年后,女票每次看演出时就是这么鼓掌的,她还吹口哨呢,口哨今天没带就算了,掌却是一定要鼓的,李轨使劲鼓掌,含着泪鼓掌,既是怀念也是纪念。
助兴歌舞一结束,酒宴的气氛就热烈起来了,庄严肃穆的气氛只存在于刺史座前,其他地方已经热闹的像菜市场。
一个个纷纷离席串酒,只要不闹的太过分,纠察官也睁只眼闭只眼。
这伙军人大多目不识丁,说话高声大气,举止粗野蛮横。说好听点这是粗豪,说难听点就是一身的匪气。
李轨也被这气氛感染了,端着酒碗到处跑,认识的不认识的干了杯中酒再说。
几句话一聊,彼此就热络起来,谈的兴起,就彼此灌对方的酒,为了分清谁喝谁不喝,一时划拳猜令之声四起。
舞台上弦乐依旧,舞姿翩然。
李轨忽然感到眼前的这一切有些不太真实,好像在做梦。
不,他只是喝多了,有点头晕。
李轨正和一个叫王攀的镇将喝酒,夏侯忠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