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欢宴散去,鼓乐无声,灯烛也逐次熄灭,偌大的府邸渐渐冷清下来。
已经是下半夜了,袁绍从睡梦中醒来,觉得口干舌燥就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往外走,脚下虚浮,一个趔趄,差点摔一跟头。
侍候在外间的刘夫人赶紧跑了进来。
刘夫人手脚麻利的服侍袁绍坐下喝了碗醒酒汤,然后当众跪下为他敲腿按摩。
“起来,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可行此下贱之举。”
“伺候您可不什么下贱的活。”
“嗨,起来吧。”
袁绍还是拽起了刘夫人。
这个女人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美丽动人了,但种种贤惠、温柔还是时时让他感动,而且她还给他生了一个好宝贝儿子。
她是袁尚的母亲,而袁尚正是他重点打造的接班人啊。
他费尽心力,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他的时间真不多了,李轨统一了河北,又收复了吕布,早晚必南下。
本以为匈奴寇边能拖延一段时间,但那帮胡虏真是靠不住,三两下就被摆平了。
建安八年了,能不能拖过去呢。
不乐观啊。
“叫友若。”
友若是荀谌的字,这是袁绍最可信赖的谋主。
然后他又温柔地对刘夫人说:“你回去歇着吧,夜太深了。”
“哎。”
刘夫人就这点好,从不干政,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荀谌夜晚没有睡,袁绍昨夜大摆夜宴喝了不少酒,但以他的海量,荀谌算定下半夜应该就没事了,酒醒之后他会很脆弱,这个时候正好向他说点平时不好说出口的话。
袁绍视荀谌为股肱心腹,所以就没那么多客套。
他直入主题,对荀谌说:“当初何进要诛杀十常侍,我劝他直接动手,他没有担当,就把董卓弄了过来,引狼入室啊,铸成大错。我跟曹孟德一起出京,相约起兵,匡扶汉室,迄今已有十余载。孟德已逝,老夫独存。我的运气比孟德好,有你们一班文臣武将辅佐。可惜我错信了许攸那个奸贼,乃至有今日。友若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跟那边对上了。”
荀谌闻言慌忙跪下,拜道:“蒙主公抬爱,荀谌肝脑涂地,有死而已,怎敢生此贰心?万请主公明察。”
言罢,流涕。
袁绍笑道:“这是做什么,我何尝怀疑过你,起来,起来。”
待荀谌重新坐下,袁绍叹了口气,微笑道:“论用兵我自忖不输李轨,但用人我不及他,我委屈了沮授,却又偏信许攸。大事去矣,无可挽回。今日唯以诸子相托付,请友若万不可推辞。”
荀谌大惊,欲言,被袁绍止住。
笑道:“李轨能容先生,能容颜良,能容所有人,唯独不能容我,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以先生才干将来必得李轨重用,请看在今日主宾一场的份上,眷顾一二吧。”
说罢掩面而泣。
荀谌振衣而起,泣泪道:“荀谌对天发誓,但有一口气在,终不负主公所托。”
荀谌去后,袁绍只觉得心里落下了一块石头。
便召见了自己的爱妾农氏,对她说:“你还年轻,又无所出,你得为自己有所打算。”
农氏大惊,起身穿衣拜道:“主公何出此言?”
袁绍道:“你是个聪明人,何须我点破呢。我护不了你了,夫人那是一劫,去了长安又是一劫,可你的好运气都用在我这里了。”
农氏闻言凄然,跌坐在地,少顷,嘿了一声,说道:“我也曾发过誓,生死不弃,我的将来就是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你也不必为我操心了。”
袁绍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
天明坐堂,却见文武官员少了一半,袁绍也不问,泥雕木偶一般坐了一上午,中午散了堂,也不见人,只跟刘夫人在后园下棋。
黄昏前后,历城战报送来。
袁绍只是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
便搁置一边,继续与夫人对弈。
入夜,邀近侍饮宴,发现十不足一。
袁绍也不介意,谈笑自若。
夜深,刘夫人请辞,袁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我夫妻许久不见,今晚正好说说话。”
刘夫人的脸忽然就红了,辞道:“妾已老迈,不堪承爱。我看……”
袁绍不等她说完,便拉住了她的手。
那一瞬间刘夫人的脸红彤彤的像个含羞的少女
大户人家自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女子过二十五之后便不再有侍寝的资格,纵然是正牌夫人也不行。
有些女人看不穿,为此心生嫉恨,做出许多有悖礼法之事,或怨恨丈夫,或戕害受宠姬妾,黑化成为人不齿的毒妇。
但大户人家出来的刘夫人从不行此下作之事。
她非但不嫉妒袁绍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反而隔三差五的为丈夫奉上新的美人。
近十年了,夫妻虽无闺房之乐,感情却越来越深。
袁绍提出的这个看似合理,其实十分反常的要求让她臊的脸通红也就不奇怪了。
次日清早,刘夫人从睡梦中醒来,见袁绍还安静地睡在身边,不觉脸又红了。
大户人家的规矩大啊,夫妻之间除了洞房花烛夜,极少有在一张床上睡到天亮的。
他们各有各的房间,各有各的一摊子事。
虽在一个屋檐下却是聚少离多。
偶然在一起,也是过完夫妻生活后就散开。
刘夫人甜蜜地回忆起类似的场景,思来想去,左右也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