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抬起眼皮,没有理会,这人的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作为一只有理想的蜘蛛,怎么能总是二丫二丫的叫着呢?但是,虽然她朦朦胧胧之间知道自己应该叫玲珑,但她完全不想把这个名字告诉这个弱的要死的幼崽。
“我叫独孤云逸。”独孤云逸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淡,心里却肯定了对方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这多多少少让他感觉到了宽慰,大概是同病相怜的欣喜。
如果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幸,那么因自己的不幸而产生的痛苦,大概会减少很多,他是这么想的。
不需要回答,只要聆听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他连救他的老乞丐都不曾倾吐,反倒对一个陌生的孩童说了出来。
大概是毫无关系,才无所畏惧吧,越是亲近,越无法坦诚。
无所谓,他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有些事情,憋在心里很久了。
很卑劣吧,但正是这样的念头才让他不至于一开始,就活不下去。
“我曾经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啊,这么说有点自以为是了,我啊,只是一个养在外面的贱种。”看,说出来,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
独孤云逸歪头,许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落了下来,闻着还有一点酸臭味,换作是以前的他,肯定没办法忍受,但是,如今,落得如此田地,还能怎么办呢?
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男人是个fēng_liú才子,好美人,纳了不少妾室,红袖添香,好不快活。
后来到了成家的年纪,男人娶了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当妻子,然而大小姐出身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容不得他的妾室。
碍于两家的情面,还有老丈人当年对家中的恩情,他只好把妾室遣散。
拿了安置费,妾室们安分地离开了。其中有一个妾室,用安置费在城中买了一个别院,安置下来,这妾室之前是男人身边伺候的侍女,善女红,以卖绣品过活,倒也安稳。
直到,这妾室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孤独无依的她,还是选择了把孩子生下来,怀着有人做陪的希望,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不打算让孩子认祖归宗,她看得明白,若是被正妻知道,她和她的孩子,都要死。
妾室拉扯着孩子长大,其中艰难,不足为外人也,凭着拿手女红,挣了点钱,又做了一点生意,零零总总,倒也让日子好过了起来。
孩子衣食无忧,比起小门小户的小少爷,也不遑多让,除了……没有父亲。
孩子还年轻,什么都不懂,闹着要父亲,妾室无法,说出了实情。然后,孩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孩子心里一片混乱,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存在,要是知道了,他一定会接他和母亲回去,然后,他就能和其他伙伴一样,有父亲有母亲,是幸福的一家。
怀着那样的希冀,他背着母亲,偷偷去了府上,想要见父亲一面,结果,被父亲的正妻遇见了。
然后,惹来了杀身之祸。
母亲死了,家没了,孩子连夜出逃,却逃不出去,包裹被偷,流浪街头。
“这都是惩罚对不对。”独孤云逸躺在茅草堆上,阵阵寒风从破烂的屋顶吹了进来,他喃喃自语,“为了所谓的父爱,最疼爱我的母亲,死在了我面前。”
他握紧拳头,扯了扯嘴角,那时候,他孺慕的父亲,又在哪里呢?
说到底,一切只是他的幻想。
现实,永远比故事更可怕。
可惜,他知晓的太晚,醒悟的太晚,所以母亲死了,那个女人还好端端的活着。
“我不甘心。”面黄肌瘦的脸上,那双大的出奇的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我一定会报仇的。”像是老天爷也怜悯他仇未灭、身先衰,腹中绞痛,似缓和了几分。
一阵沉重的睡意袭来,独孤云逸搂着稻草,缩成一团。
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这样想着,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