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山终究是一位读书人。
计知白也急忙跟着起立,虽然他心中有一万个不愿,却明白自己必须要站起来。
“又是一篇传天下。”计知白小声嘀咕。
柳山缓缓道:“不愧是方镇国,已然看出世家之患。即使外有妖蛮,世家多年的积弊依然难以改正,虽然离穷奢极欲尚有差距,但可说挥霍无度。此文明指秦朝,实指少数世家。”
计知白心道当然,首当其冲的就是蒙家,蒙家在前些年横征暴敛,抢夺各家宝物,可现如今却被迫交出所有赃物,势力龟缩。至于其他世家虽不如蒙家过分,也有许多子弟顽劣骄奢却无人可制。
计知白道:“他说是‘爱民’,也是警告世家要爱惜寒门子弟,恐怕,也有抱怨众圣世家没有全力救他之意。”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此篇遗憾是有,感慨是有,甚至还有讥讽,但绝无抱怨。”
“恩师说的是。”
突然,天空传来纷纷叹息声,少数叹息中竟然带着哭音。
“不好!”柳山面色大变,伸手从含湖贝中拿出一篇金光灿灿的大儒真文,急忙注入才气,就见大儒真文的金光笼罩整间屋子。
计知白面色惨白,吃惊地道:“恩……恩师,这可是传说中的异象‘万民哀叹’?”
柳山沉着脸点点头,却是说不出话来。
“那……”计知白不敢说下去了,紧张地竖起耳朵。
原府,刑部左侍郎原肃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忧心忡忡,今日他已经被圈禁,监察院和刑部正在联手彻查,一旦有了结果,就会让他上公堂。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方运送入虎囚狱!哪怕送入普通的监狱,也决不会到这种地步!可惜……咦?《阿房宫赋》?传天下之异象?除了方运,别人绝无可能作出。”
原肃静静地听着,越听越惋惜,直到万民哀叹的声音响起。
“完了……”原肃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本能地调动官印、文宝和文胆之力等所有力量来保护自己,但是,一声声叹息却穿过他所有的防护力量,进入他的耳朵,进入他的文宫,进入他的魂魄。
“唉……你为何投靠左相与宗家,卖景求荣?”
“唉……你为何把我屈打成招?”
“唉……你为何……”
一声声叹息带着质问,犹如一把把利剑直刺原肃的心脏。
万民哀叹,就是亿万民众指着原肃的脊梁骨喝骂!
“我错了!方运,我错了!求你宽恕我!我认罪!不要再叹息了……”原肃突然以舌绽春雷大声吼叫。
原肃乃是翰林,全力使用舌绽春雷能声传千里。
京城附近千里内所有人都听到原肃的惨叫。
接着,一声清脆如瓷器摔碎的声音响起。
书房中,原肃的文胆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头颅砰地一声炸开。
翰林碎文胆,声传三千里。
不仅原府书房,学宫外,内阁中,各传出一声翰林文胆破碎声。
啪……
啪……
短短几息的时间,共有三声文胆爆碎的声音出现,声传三千里。
左相一党折损三员翰林。
随后,十九道进士文胆碎裂声与五十三道举人文胆碎裂声响起。
这些人无一例外,或是左相一党,或是康王一党,或是潜伏在景国的他国奸细。
文胆碎裂者如此多,文胆受损或蒙尘者更多。
左相府中,计知白咬牙切齿骂道:“方运这个大祸害!临死还拖人下水!”
柳山缓缓坐回椅子上,心中一片茫然,此番打击太大了,最忠心的党羽中,至少三分之一文胆彻底碎裂,而那些普通党羽中,至少会有一半因此离心!
若不是身后还有宗圣,他辛苦数十年建立的势力将和当年的阿房宫一样,付之一炬。
“还好,宗圣还在。还好,他活不长。还好,还好……”
左相突然感到无比疲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