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剩下来的两个方案里,其中一组是以泡沫作为承重基础,在附上混凝土形成的空间;另外一组则是从王柠的方案一步步演化而来的。
王柠最开始的方案是用细竹签搭起来的骨架,然后用纱布代表铁丝网,用石膏代表混凝土,石膏附着在纱布上,整体就形成了帐篷一样的东西。老师在看方案的时候很喜欢这个造型,一拿起模型就把模型里面的竹签折断,拆了出来。已经干透的纱布和石膏能够独立地,稳稳当当地站在桌上。
星期一的时候老师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两个模型,思索了一阵之后,指着王柠他们组的方案说:“现在你们两个组合并,做一个这个方案的1:3的模型给我,星期四早上看。”
原本的教案里在1:1和1:5这两个比例之间并没有计划要做一个1:3的模型,但是老师既然这样说,就意味着王柠他们的方案已经基本确定要往1:1的方向去了。
要在那么多方案中一路杀来,实属不易。王柠他们组差点就要欢呼雀跃了,而另外一组的脸色则非常难看,因为谁都清楚方案的设计者和搬砖磨水泥的劳动者的分数完全不在一个级别。
人一多,偷懒的人也就会开始出现,而王柠却是一刻也不能歇。骨架的所有数据都在王柠一个人的笔记本上,并且改变比例的过程中,整个骨架都会有所调整,王柠自己的方案想要怎么改,自己当然要在场讨论。
当比例放大到了1:3,也就是要搭一个一米乘一米乘一米的空间出来,虽然远没有最后的成果三米乘三米乘三米那么大,但是所有材料的比例基本上已经接近于最终要使用的东西。
竹签换成了竹子,纱布换成了铁丝网,石膏也已经换成了混凝土。为了找到足够长,并且粗细基本一致的竹子,王柠他们一大帮人从码头渡船去到另外一个村子,再千里迢迢运回学校。竹子又粗又重,女生根本没有办法抱起。
确定好长度之后,还要用锯子锯。为了方便最后拆解骨架,竹子上还要用电钻钻孔,绑上用剪刀就能轻易剪开的绳子。
而铁丝网放大到1:3后,孔也变得更大,混凝土根本没有办法附着在上面。因此要改变方案:一层纱布、两层孔洞不同大小的铁丝网才能挂住对应比例的混凝土——要知道,随着比例的改变,原本只是石膏附在纱布上的轻薄的壳就会变成有厚度的东西。
混凝土是在南亭村向村民买的,买来混凝土灰和沙子,没有具体的称重,而是拿个脸盆试验大概的比例,最终才调配出了足够粘稠、能够附着在铁丝网上的混凝土。
从周一到周四,就算是除了专业课以外什么课也不用上,也就只有两天半的时间,光是做好前面这些准备工作,就已经到了周三。一开始大家还打算用一天的时间轮番工作,结果不是同一个人调的混凝土,比例相差太远,前后的混凝土干透之后完全是两个颜色,特别是顶上的颜色非常的浅,乍一看就很像老师秃顶的发型。
最后那个方案的几个主要设计者,好几个平时比较积极参与工作的人,决定晚上再把剩下的部分填上混凝土,然后整体再糊上一层新的来统一颜色。
王柠吃过饭,练了一个小时的舞,然后回去洗澡,再来到模型室,跟晚上准备回去睡觉的人交接,然后就一圈人围在模型周围和混凝土,谁也没想要通宵。但事实上,整体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它干透,在早上上课之前把骨架拆掉。
回去的路上一抹橘黄色的朝霞穿透灰蓝色的天,缓缓地爬到了美术学院砖红色的墙上,这大概是美术学院设计专业的学生常常能够看到的景象。
王柠回去躺了两个半小时,被闹钟叫醒的时候,感觉像没睡一样,甚至比没睡的时候更糟糕。眼睛像被人打了一样,睁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爬起床,洗漱完,去到模型室。
干透的模型非常的重,哪怕用力地推也没有办法推动一毫米。小心翼翼地拆掉了骨架之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方案本身的难点就在于,要用铁丝网和混凝土本身承重,而不依靠任何其他的承重物品。教案要求这个休息空间必须能够挡雨,因此方案就一定要有一个顶部,这个顶部会不会砸下来伤到人就是一个问题。
“你说老师会喜欢这个东西吗?”另外一个女生戳了戳王柠。
王柠自己心里也没底。
不管付出多少努力,跟分数都不会打成正比。老师喜欢这个方案,那就是高分。老师不喜欢,那就只是垃圾。
到了九点的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到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憔悴不堪的表情。老师到了之后,先是沉默,之后仿佛很高兴自己的学生玩得这么尽兴,然后一句话也没有评价那个灰色的、还没干透的模型。
“之前做泡沫的那个小组呢?把你们的模型拿来,我再看看。”老师将自己的鸭舌帽拿起,又带回光头上,叉着腰对所有同学喊道。
大家面面相觑,一是没睡醒,二是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过了几分钟,才开始有人从人群中站起,赶忙去翻找那个模型。
接下来的整个早上,老师都在和那个模型的设计者讨论1:1的方案要怎么做。
这个神一般的转折真的只能说有人欢喜有人忧了。王柠他们突然才明白老师只是觉得这个方案有趣,想让他们玩玩,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把这个方案作为1:1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