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明颔首道:“可不是么?只是我竟不知要怎样对父亲说?铺子里的事儿,别说我了,就是母亲也插不上话的。这不因不由的,倒怎么好去提?再者,先生终究是外人,父亲未必肯信他言语,又没个真凭实据。”这两人皆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对坐发愁。
到了晚间,傅月明又到上房去,陪同傅沐槐夫妇一道用了晚饭。陈杏娘为着林家亲事无望,心里不痛快,只吃了小半碗粥便不吃了。去给傅薇仙送饭的媳妇来报,称二姑娘不肯吃饭,连中午的饭菜也都没动。傅沐槐十分恼怒,当即说道:“不吃便饿着,谁也不用去劝!找几个人看着她,不许她出门,我倒要瞧瞧她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傅月明见父亲气恼,便走出门去,亲自对来升媳妇嘱咐了两句,又回来劝解道:“妹妹也是一时糊涂,田姨娘才出门,她心里难过的缘故。父亲不必为这个动怒,仔细气伤了身子。”
傅沐槐说道:“她若为田姨娘难过,那就更冥顽不灵了!”傅月明见他口气不好,也不敢再说,只转言问道:“父亲回来,还不曾到铺子上去瞧过?”傅沐槐点头道:“还不曾去过,待明儿起来,就过去瞧瞧。”傅月明听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提起那事,便就此罢了。
这一日无事。
隔日起来,傅沐槐便往铺子里去了。傅月明照旧过来陪陈杏娘说话,她很有几日见不到季秋阳的面,便有些心不在焉。陈杏娘究竟是个老成妇人,瞧出端倪,也不说破,只叫傅月明在上房坐着,不放她出去。
到了晌午时候,门上小厮忽然来报道:“外头有两个汉子,抬来好些礼物,说是姑太太使他们送来的。”陈杏娘颇为纳罕,又不好挡出去,只得叫他们先将东西拿进来,开发了赏钱。
那些东西拿进来一瞧,却是两坛子五香药酒,一只大蹄髈,一只烧鹅,一只腊鸭,另有一盒家里自造的玫瑰花糕。
这母女二人正自看东西时,唐姑妈带了唐爱玉、唐春娇已进门来。
众人见过,各分宾主落座。待寒暄已毕,陈杏娘便说道:“姑娘过来就是了,常来常往的,又不是头回见,还送这些礼做什么,当真是外道了。”唐姑妈满面堆笑道:“这倒有两个缘故,一则是哥哥回来了,算是个可贺的喜事;二来我们一家子投奔到哥嫂门上,已很有些时日。亏得哥嫂扶持,才立稳了脚,故而今日送些礼来,也算聊表些心意。”陈杏娘见她今日言语十分恭谦,倒很有些诧异,也不敢掉以轻心,只同她闲话周旋。
傅月明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得甚感无趣,看唐春娇在座,便向她笑道:“姑姑一向少见,近来可好?”唐春娇微笑颔首,回了几句。傅月明说道:“园子里头有几样花儿要开了,咱们瞧瞧去?”唐春娇知她有话要讲,便应下了。
傅月明同陈杏娘说了一声,遂与唐春娇一道出了上房。
一路行至后花园里,唐春娇见园中果然落英缤纷,各样花朵争奇斗艳,那爱月楼廊下更有数盆桂花,甜香满园,不觉点头叹道:“虽已是将近八月的时候了,姑娘这园里还是这等景致怡人,也当真应了姑娘如今的处境。”傅月明淡淡问道:“我的处境如何?”唐春娇含笑答道:“春风得意罢。”傅月明微笑道:“这哪里敢当呢?不来风刀霜剑我就要念佛了,哪还有什么得意春风?”唐春娇笑道:“姑娘除掉了心腹大患,竟不欢喜么?”傅月明说道:“不过一枚弃子,算得什么心腹大患。几时这些碍眼的都离门离户了,我才得安心呐。”唐春娇说道:“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难事,只是到了那时,姑娘顺了心,我却不知要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