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的时候,安梦从来没有与这人一起吃过饭,然而回到家里,却是在这样的距离中与他吃着同一张锅里的饭,夹着同一个碟子里的菜,陌生中带着一股错觉上的亲近,让人从心中感到暖意浓浓。
白一吃饭的动作没有想象中那种绅士高雅,带着年轻男孩儿应有的速度与激情,却也不让人觉得粗狂,永远紧闭着的双唇,估计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做的运动是最多的,淡淡的油光让唇色鲜艳一些,似乎是涂了一层口红,愈发将那张脸衬托的白皙,微微蠕动的咬肌连带着胸锁乳突肌,直到这个时候,安梦才发现他的喉结不是太明显。
无端又想起那个苏童。
或许,原本就不应该很明显吧……
姑娘看着自己发呆,原本自如的白一意识到自己举止可能有些不妥,夹菜的筷子顿在半空,“介意么?”
三个字将安梦从呆愣中炸醒,连忙收回目光,磕磕巴巴道:“不……不不介意,怎……怎么会介意……”
脸上热的像是掉进了四十度的暖炉,背过脸来,简直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瞧着拿手蹭着额头掩饰尴尬的人,白一只回过头来,匆匆扒着碗里剩下的饭大口嚼着,想尽快结束人家的尴尬,这时候一直闭着眼睛小憩的阿公睁眼,看了他一回,“吃那么急也不怕噎着,菜放着给谁,不吃全都得倒了。”
一句话说出来,原本吃的好好的白一当真是被呛一口,嘴里塞得满满的白饭一发喷了出来,一时咳得满脸通红,对于一个每天都板着脸的人来说,那个模样真的很搞笑。
想笑却又不敢笑,安梦憋得难受。
吃了饭,白一娴熟的收拾碗筷,端去厨房,紧接着就传来哗哗的水声,安梦站在那里犹豫自己要不要进去帮忙,平时这些事都是自己来做,可今天……
想去,又不敢去,没有苏童在,她与那个人的相处只有一个词来能形容,尴尬,与其那样,倒觉得去还不如不去,这样想着,就拿抹布去擦桌子。
阿公已经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安梦擦完桌子,看着手中沾着油渍的抹布,想着到底是去洗呢,还是不去洗呢?
就在她坐在那里犹豫时,洗完碗碟的白一从厨房出来,搓着还未擦干的手看她一眼,目光在她手中的抹布上停留半秒钟,然后又在下半秒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要不要拿过来洗了,但想想刚才吃饭时候发生的事情,最后还是选择放弃,转身进了书房。
安梦爬起来到厨房洗了抹布,看着旁边柜子中摆放整齐的碗碟,擦得干干净净,连一星水渍都没有,不禁感叹,真是个贤惠的年轻人,以后要是结了婚,肯定也是个很合格的老公吧。
不,应该是老婆才对……
抹布洗了整整十分钟,最后搓的手发疼,才回过神来,脸又微微泛红,不由笑,自己这思想,当真是不健康。
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安梦回到房间习惯看书到十二点,睡六个小时起床,然后在学校午休的时候再眯一会儿,一天的休息时间差不过也够了。
想着今天下午做试卷时遇到的难题,安梦须得到下面找来《史记》的下半册,但此时那个人正在书房看书,自己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愣了几分钟,最后想着人总该会出来上个厕所,或者喝口水什么的吧,于是乎开了房间门,轻轻踩着楼梯下到一楼,书房的门开着,他既没有去厕所也没有出来喝茶,亦如平常,坐在地板上看着手中一本足足四指厚的书。
安梦不晓得那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阿公这里厚书很多,四指厚,五指厚,甚至连七指厚的也有,不知是哪位作家能写出那样的经典,因为学习的缘故,她也没有时间去翻看具体内容,恐怕就算是翻开,估计也看不下去,太厚。
蹲在门口,等着那人能够出来,安梦却又不想着他能够出来,就那么安静的坐着挺好,自己能够在这里一直看到他十二点整。
不知什么时候,上厕所的阿公站在了她的身后,老头儿开门都不带声音,“丫头,这里做什么?”
安梦一哆嗦,险些一头栽到书房里去,顺势搂住旁边放着的一摞书,硬生生将自己又板回去,忙乱的翻着厚厚的书本回答,“来……来找本书!”
昏暗的灯光下,阿公看不清她脸上神色,当是她真来找本书,只微微皱起眉头,“每天看书不要熬那么晚,对身体不好。”
安梦一边点头一边应和,阿公从她身边过去进了洗手间,安梦再回头的时候,房间中原本安静看书的人,不知何时目光已经投向了她这边。
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冲人家一笑,“来……来找本书。”
白一没有说话,只是瞧她两秒,复低下头去看书。安梦深吸一口气,从地板上爬起来走进去,在放满书的架子上来回寻看好几遍,也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书,分明记得上次自己拿上册的时候就在那个位置,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她尽量放轻自己的脚,可在寂静的夜晚,鞋底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几乎都能震动起沉闷的响声,一步,两步,三步……
还是没找到,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从厕所出来的阿公站在门口,“你要找什么丫头?”
安梦挠着头,说了自己要找的书,阿公抬手指了书架的最顶端,“左边数第十五本。”
说完就转身离开,没有听到关门声,阿公在这栋阁楼里如同游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