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已经一天了,c市的雨天是没有雷声和闪电的,总是很温柔,很缠绵,让人无端地生出些许浪漫,只是这些浪漫混合入酒精和药物的味道中,就被稀释得寻不到影踪,反而会衍生出浓浓的酸楚。
甘言穿梭于这些酸楚中,由起初的痛苦渐渐归于平淡再慢慢腐朽成麻木,生老病死在医院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浓缩了人生的全部历程,每天有人在这里诞生,也有人在这里轰然老去。
在刚进入医院工作时,看着那些悲恸的人,她也会跟着红眼眶,现在,看到别人哭,她的心再也不会有所震动了。
她常常会自问,是我麻木了,还是失去了人情味,为什么别人背地里都称呼自己为“冷美人”,甘言有时候会为这些忧伤,因为这些称呼,并不是她的真实本质,也让她的工作有诸多不顺,很多病人眼里总会残藏着对她的惧怕。
我真的有那么“酷”吗?她自嘲道,嘴角抽动了一下,让迎面而来的小护士看到,惊讶地盯着她,就像不小心看到了蚂蚁绊倒了大象。
她回视她,小护士如受惊的小鹿,低下头仓皇逃离。
她知道小护士回到护士站免不了又会嚼几下舌根子,内容无非是她刚刚的表情,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她太了解她们了,闲来无事,滋事解闷。
她经常听到她们谈论自己的“八卦事”,有时会感觉奇怪,自己又不是什么帅哥魅力男,怎么对她们那么有吸引力,莫非是与各种药物打交道过久,引起内分泌失调,导致性别错乱综合征?她为自己有这样恶毒的想法而自惭形愧。
下班了,本来就安静的医院更是冷清得连自己的呼吸都有回音,她常常为这样的回音而心惊胆颤,别以为上手术台的都是胆大的,那只是脑中枢对个别事物的敏感性不同,再怎么血腥的手术,甘言做起来都不带含糊的,干脆!利索!漂亮!只是每次值夜班时,坐在安静得喘不过气来的空间里,让她惶恐。
把所有的病房巡视一遍,确定病人都比较稳定后,她才回到值班室理清自己的情绪,因为最近每次巡房,她都会被一个病人气得七窍生烟。她知道,他在报复她,不让她舒坦。因此她不由的回忆起事发当晚的经历。
那是7天前的一个晚上,她值夜班,急诊室送来了一位外伤病人。
“挺严重的,一小时前发生的车祸,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我们没有做任何处理,直接送到这来了。”急诊室的医生简单作了一下交接就走了。
职业习惯让她把目光直接锁定伤口,所以可以确定她本人对他绝对没有半点看法。伤口大约有3公分左右,有白色的骨碎片散在伤口周围。于是对值班护士说,通知手术室,立刻手术。
当她看向他的脸时,愣了一下,心狂跳了几下,怎么是他,他不是在国外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压下内心的疑惑和狂躁的心跳,她一边沉声吩咐小姚通知手术室做好手术准备,一边拿出手电筒照了一下他的眼球,还好瞳孔有缩小,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跳,有点紊乱,呼吸也略显急促。随即让小姚和助理医生小陈先将病人送入手术室。
手术室的麻醉师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麻醉的过程犹犹豫豫的,显然经验不足,她不放心地盯着他,他更加窘迫了,不放心也没办法,深更半夜的,没得选择。
果不其然,手术快要接近尾声时,药效过了,陆野清醒了,面部表情扭曲着,视诊为痛苦面容。他凶狠狠地仇视着她,显然她的牵拉让他有了尖锐的知觉。麻醉师不得不二次麻醉,让他重新陷入“春眠不觉晓”中。
手术整整进行了6个小时才结束,甘言疲惫地按了按了按太阳穴,走进医生值班室,看到今晚值夜班的医生白夜,白夜看她脸色有些发白,关心道:“又没吃晚饭吧,给你一包饼干,先垫垫吧!”说着从他的抽屉里拿出一袋“小熊饼干”来,扔了过来。
甘言慌忙接住,看了看身高一米八左右,一身肌肉的白夜,再看了看非常可爱的“小熊饼干”,有些哭笑不得。
她确实有些饿了,索性也不客气,吃了几个,便开始写小姚刚刚送来的新建立的病历档案,等写完再次抬头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她跟白夜做了工作交接后,才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她走进3号房,站在303床前,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男人,泪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滚下来,落在白色的被褥上,印成一个一个的圆。
甘言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陆野,第二次相遇,我又救了你,你说我是不是命中注定就为拯救你而从医的呢?”
从旁边搬了张椅子坐下,握住那张很大现在却有些冰凉的手,叹息道:“你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不让人省心呀,今夜还是由我陪你度过这关键的一夜吧!”
他的身高又拉长了一些,病床有伸缩功能,将病床打开至最大才容得下他,脸部线条更加刚毅冷硬,闭上的眼睛、昏睡的状态锐减了不少压迫感,相比三年前,多了成熟、内敛。
第二天,甘言感觉手中一阵抽动,似乎有什么从手中抽离,徒留一片虚空,甘言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病房设施,游移的魂魄迅速归位,才想起昨夜的情形,转眸对上一双黝黑深沉且凌厉的眼神,那眼神没有温度、没有涟漪,暗黑如月无星的黑夜,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