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男子带着风弦回到月城,风弦才知此前她从昆仑镜中掉落下来的地方,是大荒之国大月之都,月城。
而带着她回来的这人,便是大月的王,韦陀。
当年,风弦含悲而去,韦陀王一时愧疚难当,竟下令月宫须得昼夜灯火通明。
这是这三万年来不变的规矩。
风弦因已丝毫不知道当年的事,只感觉这灯火通明之温馨,仿佛正等待着归家的人。此刻,虽不似白日那般看得清楚,然而,透过明明灯影,却依稀可窥月宫之概貌。
这月宫,虽则称为“宫”,却不似一般的宫殿那般雍容华贵,仿佛不是宫殿,而是借山造势,借水存月,古朴而原始,一景一物仿佛均源之于自然,却又高于自然,比之一般的雕栏玉栋、飞阁流丹,虽素朴,却是透着更深沉的华贵与典雅。
这里的一庭一院,一草一木,一切本是为她而造,此刻见着,却有几分惊诧,其百卉葳蕤,绿树葱茏,不似沙漠中应有之景象。
刚落下脚,又听计蒙来报:“王,此刻大言国大军已出历儿山,离月城六十公里。”
“敌方有多少人?”
“十万。”
“领兵者谁?”
“大言国国君的大儿子,王子又原。”
真是棋逢对手,那大言国王子又原在西荒可是出了名的战将,他一路从尸胡山起兵,所向披靡,已先后吞并了大夏、匈奴、居繇。
现苍梧已破,大月危已。
韦陀君晚膳未用,即刻点兵,进行战略部署。
虽在这紧要关头,他却依旧从容。手指在沙丘堆成的地形模型图上疾速游走,专注明烁的眼神根本容不得一丝疏漏。
风弦远远在旁看着,只见灯影下人头攒动,整个备战过程紧张而不失条理。
直到韦陀君吩咐下属备饭,风弦方有机会跟他说上一句话:“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韦陀君点点头,明烁眼神里依旧闪着紧张的光芒,仿佛有丝毫考虑不周,即为大患。
“你运气不好,跟着我们即遇上大荒万年来最大的一场战事。”
风弦闻此言,仿佛他心里有愧似的,为了消除他心中的疑虑,风弦郎朗道:“能目睹这样的大战,是我的运气。”
“战争从来残酷,不要想象。”
“或许有战神就不一样。”
这战神的名号,风弦还是听一名小将说的。乘他在帐内紧张部署的时候,风弦刚好溜出帐外透透气。溜出去才知道,他们的这位王,在属下心中可是出了名的战无不胜。
“真正的战神是不让战争发生。”
韦陀君说完,眼里竟滑过一丝忧郁。或许这是他的理想,而现实永远是不得不战。
“那得有多大的力量?”
“竭毕生之精力,在所不辞。”
风弦深深望着眼前这双眸子,此刻在灯影下,那眸子深处竟幽幽地闪烁着自己的影子。
不知怎地,初遇时那无端的悲哀,竟倏地又爬上了心头。
“为理想干杯。”风弦端起酒杯,与韦陀君碰了一下,便一饮殆尽。
风弦说得很淡,她也不知道这个能否称为理想。只是相较于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韦陀君能够自由抉择,应该算是比较理想的吧。
“理想?”
“能够自由选择,应该是比较理想的了……不像有的人,一生下来就背负着太多的东西。”
“干杯……”
两人一杯接一杯,三五杯酒下肚后,竟无话不谈起来。
原来这大荒之中,凡七十七山,一万七千五百一十七里,有一半已是这韦陀君的,也就是说他的理想已经实现了一半。只要这大荒统一了,便可以休戈止伐,大荒再无战事。
风弦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地被吹到这里,而那沉重的使命,竟一点头绪也没有。
“或许跟着眼前这韦陀王,便能搜罗出大荒所有的奇花异草。毕竟他是这里的王,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应该很熟悉,没有人能找到水源,他却知道那么大的一个湖。况且,跟着人上之人,办事情总会方便许多。”风弦思量着,借着酒力,又使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步。
喝完了酒,男子便带上风弦,来到营地。此时,竟然比刚进城时多出了几十万只帐篷。
帐篷里,灯火如昼。
“吃饱喝足,姑娘且随我到前面山口看星星去。”
男子口中的山口竟是著名的不周山。
古书上记载:“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山体缺坏不合,故曰不周。
风弦高高立在不周山山巅,天空蓝靛深邃,却是半点星子的影子都没有。倒是遥遥可望视野尽头密密麻麻燃着星火,把整个月城上方的天空照亮了。风弦再一看自己身后整整齐齐立着的兵士,银甲森森,在夜空下待命,亦如那星火一般,望不到头,方明了韦陀王口中的看星星为何故。
“原来韦陀君设的是空城计。”
“此山口乃大月之咽喉。如此方能解此刻的燃眉之急。大月能不能保得住,就看今天晚上了。”
“韦陀君此意是要在此山口,截下大言国十万大军?”
“不错,想不到被你看出来了。”
“我也是‘马后炮’而已。”
想不到王子又原竟真的中计。在离月城五十里开外的地方,遥见月城灯火通明,改变了原来的进攻路线,想通过不周山山口,直取大月。
韦陀王派出两万精兵,于不周山口最狭窄处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