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称呼我为什么?”
东宫大殿内,眼前的人无论从容貌,身形以及说话语气,都是我所熟识的那位东宫之主才对。只是一个人的说话方式突然改变,难免让人心生怀疑。
太子似是惊觉到我的眼底变化,一开始表现出稍许的怔愣,但立马恢复如常,温温笑道:“老师说什么,贠弦听得不太明白?”
说完收起本就不深的笑意,语声极其平淡地对一旁候着的宫婢太监道:“你们都退下吧,我与少师大人有话要谈。”
见太子如此急于遣退众人,我低声开口道:“夜色也不早了,下官不便叨唠殿下安寝,就先告退了。”
太子听得我要回去,明眸一转看着我道:“既然如此,老师回府后也早点歇息,请。”说着伸出手准备送我出殿门,朗目之间是熠熠生辉的眸光,一如从前有着灵动的少年感。
眼角微抬,淡淡看向他,顺着太子的动作朝殿外而去。
快出殿门之时,我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身后的人问道:“殿下可还记得下官昨日教您的第十七招式,剑指四方,视左而归乎于后。这一式比其他十六式更为不易学成,不知太子殿下可是通晓了?”
太子双目微光轻闪,拧了眉道:“十七招式?”
“莫非殿下这么快就全忘了?”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声音也刻意抬高了许多,询问道。
“虽不知老师为何突然问及此,那第十七式虽还未完全领悟,不过贠弦一定刻苦练习,定不会有负老师平日里的悉心教导。”太子神色不变,柔声道。
我垂眸看着脚下从容一笑,恭敬道:“殿下有此信念,下官便能安心离开长安了。”
坐上车轿回到少师府后,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才听得福伯进来回禀说易天带着个人到了偏堂。
我因心底想着东宫的事,半响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对福伯道:“我知道了,先把人关在西边人少的院落,过后我自会去审问。”
福总管听了我的吩咐,应声退了出去。我坐在漆木案前,左臂因先前被九皇子狠狠捏住过,仍不能轻松抬起,一动便牵出阵阵酸痛,也懒于去看伤势是否重新裂开流血。只以右手撑着脸颊,看着案边的琉璃灯盏,默默梳理着堵在心间的结绪。
恍惚看那烛火看的久了,得见的却是太子在我们面前伸出的一只手,那手心上结着粗茧,根本不像一个常年养在宫中皇子的手。若说是因为练剑所至,短短几月也难以说得通。
想及此,摊开手映入眼中是一片光洁无痕,除了幼年练剑曾磨破过手指,也未像太子的手那般粗粝。从前没仔细注意太子的两只手,一时不能肯定是否他原本便是这样。
但我试探他的那句话绝不会有错,我授予太子的那套剑法一共只有十六招,当我无意中提到第十七招时,他却未否认,问题便出在这里。
门外传来易天的求见,思绪被打断,我微一抬头,应声道:“进来吧。”
他走进后穿过帘帷,径直站在了我面前,粗略行了礼道:“属下一路跟踪到了北郊,在离一个破庙不过半里地的方向,发现被草席盖着的两人,查探之下女子已经死了多时,便只将那留有一口气的太监带回了府中。”
“你从太监嘴里打听到了什么?”我低声问道。
易天从怀里拿出什么东西放在我面前,定了定声:“太监一直昏睡不醒,不过属下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物什,请大人过目。”
摆在我面前的是一支平平无奇的木簪子,簪子一头雕刻着形似青鸾的花样,除此看不出什么。
我拿过簪子粗略看了看,心想大抵是太监入宫前随身所带的,重新放回桌案上,算着打更的时辰道:“先想办法将人唤醒,明日我要启程去平州,也只有今夜能审一审那太监了。”
等易天重新出了书房后,余光再次落向了那支木簪子。一般只有女子会用到此物,莫非真如先前的那人所说,是宫婢与太监私下苟合所以才被打死扔出宫中。
很快便有人来传话说那太监已经醒了,领着我朝西苑而去。一路上空气透着深秋的雾寒,偶有风刮过更是如风刀霜剑,还未迎来初冬,竟已经这般凉至心扉。
整个西苑除了留有少许的护卫把守,不见什么人影,点亮的灯笼也比我平日进出的院落要少一半,其中独独一个屋子里有光照传来,想必便是关押太监的地方。
进了那间屋子,首先见到的是一个弯腰蜷缩在地上,全身被冷水淋湿的身影,或许是受不住那份寒凉,正不住的发着抖。易天站在一旁,脚边还放着个木桶,桶里的水已经全数倒完。
“他都开口说了什么?”挥手摒退了其他人,低头看着地上的人问道。
那太监因受了冷水浇灌,全身的衣物湿漉漉贴在身上,显得十分狼狈不堪,加之头发散落在面颊上,看不出容貌更是形如疯癫。
易天摇了摇头道:“此人是个哑巴,且双手的手腕处被人用棍棒仗打过,也全都废了。”
略一皱眉,对身旁的人道:“把灯盏拿来,我看看此人的容貌,东宫里的人我也认得少许。”
他忙递过灯盏,我接过后弯了身子放在太监头顶不远处,伸手拨开仍抽搐不止的人脸上的湿发,明亮的烛火下,一张熟悉的面庞赫然显露在眼前。
伸出的那只手如触电般收回,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脸色灰败,形容憔悴的人,一时间呆滞在原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