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其实已经看到了眼前女子眼中的那层雾气,心莫名地柔软了下来。但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不确定的事情。
且不说,郑琪身上的很多疑团没有厘清。就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打算过,去进入到一种感情状态中,那种以家庭为终极的感情。而在李旦的认知中,不以家庭为归宿的感情都是虚伪的。
正在两人默默无语之际,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
“叔叔,给你!”
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女孩伸出了有些黑泥的小手,上面托着一个铜制的小物件,乍看像一个盒子,但又是牛身。
“是觥!”
郑琪惊讶地看着这个盒子。这是一只青铜铸造的小型觥,上面的盖是一只昂首翘尾的麒麟,麒麟背上还有一只金乌。而觥身上竟然浮凸着六条小龙,身长逶迤,形态活灵活现。
小女孩也就五六岁的样子,身上的花汗衫已经破了洞,头发乱蓬蓬的。小脸上,汗水留下的泥道和黄褐色的手指印交叉着。她应该是个流浪儿。
李旦之前就听汤圆说过,这海边有不少流浪儿。捡垃圾、偷东西、抢钱包,只要能活下去,他们什么都干。
郑琪这时蹲下身,揽住小女孩的身体轻声问道:
“你叫什么?”
小女孩倒是不触生人,奶声奶气地和她聊了起来。她说自己叫燕子,而且是海燕的燕。
刚才,刘爷爷来了,让她把这个交给这个高高的叔叔。说着还伸出纤细的小指头指了指李旦。
在郑琪的追问下,小女孩说刘爷爷就是经常拿着竹竿的那个老神仙。给她东西后就飞走了。
李旦心里疑惑,小姑娘肯定不是在编瞎话,可刘老爷子已经不在了,是谁在扮成他的样子交给自己这个觥呢?
目光扫视周围,一块礁石后面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见李旦看见自己,他才有些忸怩地走了出来。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指着小女孩说:
“对不起,我妹妹说的不清楚,刘爷爷是三天前来的,也不是飞走的,是拿着竹竿走的。”
原来,这是一对孤儿,哥哥周晨6岁,妹妹周燕4岁。从小,他俩跟着舅舅生活。去年,舅舅说带他们来滨海玩,把小兄妹丢在海边就再没见过人影。
过去这一年,两个孩子靠着捡垃圾、要饭撑了过来。听着他们稚嫩的声音,李旦心里一阵酸楚。
郑琪搂着两个孩子问道:“你们愿不愿意和阿姨在一起?”
回到宾馆的时候,几个人都稀罕地围着这对小兄妹说这说那。郑琪和毛毛还打车去了趟商场,买回一大包衣服、零食。
两个孩子被带去洗澡后,李旦也回到房间,开始研究那个铜觥。
轻轻旋开麒麟盖子,里面躺着一枚小指节大的竹签,应该是卦签,正反两面都有字。扣好盖子,李旦拿到近光处,仔细查看。
正面是:海到尽头天做岸;背面是,山登绝顶我为峰。
印象中,这是林则徐的一联绝对。
很明显,刘老爷子临走前要借这个对子给自己一些指点。字面上的意思倒是简单,可这背后含义却一时难以琢磨透。
这时,手边的铜觥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甚至还发出一种轻微的嗡嗡声。
难道是地震了?
抬头看看窗外,院子里散步的客人却没有任何异动。孩子们仍在大声的笑闹,大人也只是相互聊着天,或者低头去看手机。
几秒钟后,铜觥已经静止下来。
李旦伸手再次打开麒麟盖儿,意外的是,一股奇香扑鼻而来。刚才还空空的器内出现了一个指节深的青色的液体,香气正是这种液体散发出来的。
低头闻了一下,虽然液体如蜂蜜般粘稠,李旦却有了一丝醉意。
竟然是酒!
再仔细查看,麒麟盖上的金乌与盖儿的衔接处,有一些湿痕。可以确定,这酒是从金乌腹中流出的。
也许,刚才的震动触发了其中的机关。
从造型上看,这个青铜觥形制庄严、制作精美,至少出自商朝晚期。经历了2000多年的历史,酒液却没有完全蒸发,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酒液应该是一直贮藏在金乌的腹中,只有遇到特殊的情况才会流出。李旦估计,这件东西之前的持有者应该也没有发现这一点,否则这些穿越千年的酒早就不知进入谁的腹中了。
先人的巧夺天工,的确不是后辈能够猜度的。
接下来的一个动作,估计李旦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只见他,双手捧起青铜觥,一端抬高,酒液直接入口。李旦虽然喝酒,但绝对不是贪杯之人。
然而,眼下的他却像是被这种奇香扑醉了一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美酒入口,一股清甜的味道瞬间充满口腔,随之流入喉咙,四肢百骸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爽。恍惚间,李旦感觉自己的精气神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样子,就像刚刚入伍时,跟着老兵拉练,跑20公里都不觉得累。
他抬了一下手臂,感觉每一条肌肉都充满了爆发力,最奇特的是透过皮肤,一个闪烁的绿光的点清晰可见,这是他之前被植入的那个芯片。
绿光随着脉搏的跳动而有节奏地闪动着,散发出一圈圈光波。
李旦没有丝毫犹豫,摸出匕首直接刺破了皮肤,血还没来得及涌出,刀尖已经把米粒大小的芯片挑了出来。芯片被磕到桌子上时,李旦一下子清醒过来。
之前,那种忘我的状态持续了一分多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