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靠岸了,他随着拿大包袱小包袱的渡河人跳下船,当他们的脚踏上南岸的土地时,张老三们还是有几分欣喜的。这里毕竟是生他养他的土地,过了这条汹涌澎湃的河,就是人家的地盘,在那里驻足,这心里总是没有这里踏实些。他朝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里说,家里可能已经开镰收麦了。他的儿子还小,不过,也过了束冠,停两年也该说一房媳妇了。对于儿子娶媳妇,他想到自己这半辈子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在这一带臭名远扬,谁家的好闺女会愿意嫁给这样一个土匪家庭呢?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惆怅。每逢这个时候,他就对自己说,现在说这个还有啥用呢?挤着眼过吧,过一天少两晌,说不准那一会儿,两眼一闭,两腿一伸,啥都不知道了。有时候,他还这样想,现在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说不定还有些人家为了找个靠山,不受别人欺负,还愿意找个他这样的土匪爹呢。
“三哥,我看这个地方往南走,不一定是开封的方向,我觉得咱们应该朝西南方向走。这里往南可能就是开封以东了。”二孬眯着眼睛往南遥望着。
张老三看了看,龇着黄牙眯着眼睛,明显的,这个老土匪的眼睛有点花了。老了,比起前些年的光景,大不如前了。他往西边天上看了看,日头就要落山,一抹晚霞映红了遥远的地平线,远处的云在天空浮动,如山峰一样踊跃着,似乎还有闷闷的轰鸣声隐隐传来。他对二孬说:“走吧,只要是往南的路就不会错。别再沤几了,在耽误一会儿就黑个丈人啦。”说着,大步向南走去。
这三个土匪走到开封城北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三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叫起来,二孬年轻,早就饿的不想挪动脚步了。他落在后头,不停的叫着“三哥”。
“再坚持一会儿就有饭店了,等一会儿咱们弄点儿酒喝,再买一只道口烧鸡,弄二斤牛肉一吃,你就不吵吵肚饥了。”
一句话说的二孬口水都要流下来,他紧走几步赶上张老三,盼望着那只道口烧鸡马上就要到他的口中,他想着那香味儿,不由得吧唧了一下嘴巴,这样一想,肚子更加难受了。
终于看到一个打着酒幌子的饭店,几个人紧走几步来到门前,二孬看见一个人从屋里出来,就问:“有道口烧鸡没有?”
黑影里那人笑了,他冲着这三个饥肠辘辘的渡河人说:“看来是刚过了河,饿坏来吧?想吃道口烧鸡,我还没有吃过这东西呢。我只是听说过,连见过这东西啥样都没有。不过,我这里有刚煮好的牛肉,还有猪蹄,猪肝,还有蒸好的瓜豆肉,你们吃不吃?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
听说有这么多的好东西,二孬顾不得许多了,他催着掌柜的说:“别说猪肝了,就是人肝我也吃了。快点上来,三哥,你看看都要啥,我是想”
张老三看了一眼二孬说:“饿死鬼托生的。老板,每一样都来一盘吧,只要别下了méng_hàn_yào就行。”
老板听了回了一声说:“大哥你可真会说笑话,我这里又不是孙二娘的人肉店,下méng_hàn_yào干啥。我还怕官府把我当成土匪剿了呢。你们进屋坐着,屋里点着灯呢。外面瞎摸,进屋先喝口水解解渴吧。”
“我日他个万奶奶!到那里都离不开土匪,这年头都是土匪的世界了。”张老三心里说着,一丝担忧压在他的心上。他小心的随着店主人进了屋里坐定。其实他这是多余的担忧,到了这个地界上,他是土匪的祖宗,吃这晚饭的人,提起他的名字,没有不熟悉的,他的名字在祥符一带比冯玉祥的剿匪方略都要深入人心。
不一会儿,店主人端上来几盘肉,二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拿起筷子夹起肉就往嘴里塞。肉还是热的,有些烫嘴,他嘘嘘呵呵的在嘴里搅动着,不敢嚼动下咽。
“慢点儿,别叫噎死了。上辈子就是饿死鬼托生的,你看你那个下作样儿。”张老三看着二孬的狼狈相,又是气又想笑的。
好一会儿了,二孬才算把嘴里的肉伸伸脖子咽下去,憋出两眼泪来。他急忙端起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