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木童子不甚在意地抹去脸颊的鲜血,扬声畅快地笑了起来:“这一架够痛快!”
他自然已经听到了“酒吞童子”的名字,若是往常,他大概已经迅速跟进过去了。
但是这次……
茨木童子斜睨了一眼付丧神,心里清楚——他们若是从这里下去,恐怕即刻便要分离了。
而在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估计都不会来平安京,自然也见不到这难得的对手。
所以现在,他倒也不介意多花些时间,稍做停留一会儿。
今剑停下了手上的攻势,却并没有把本体收回刀鞘。
他站在宫殿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四下的光景——
那原本奢丽华美的宫宇,已经成片地葬送在了废墟里。
狼藉的残骸遍地。曾经或贵重或稀世的珍宝,通通粉碎成了廉价的废品,湮灭在了末日般的荒芜里。
“破坏得相当严重。”
几息之后,付丧神收回视线,平静地下了结论。
茨木童子闻言侧头扫了一眼,然后不甚在意地轻哼道:“这是那群人类该头疼的事,何须我们操心。”
这位素来行事无所顾忌的大妖怪,显然对自己所造成的破坏,毫不放在心上。
或者说,这世上除了强者,几乎没有别的东西能够让他停留驻足。
付丧神并没有在意对方的话,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微不可查地掀起唇角,罕见地笑了起来——
“我很满意。”
那笑意洒然而清浅,像是冰川上盛开的花,或是云端上拂过的风。悠悠渺渺,转瞬即逝。
配合上付丧神精致的容颜,所谓的世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饶是见惯了美人的茨木童子,也不由愣了一瞬。
然后很快的,他就察觉到了某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细微,但又切实存在的违和感。
不,仔细想一想的话——
会对着这满目的狼藉说出“我很满意”这种话,这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吧。
茨木童子微微皱起了眉头。
作为活了悠久岁月的大妖怪,即便平常看起来如何傲慢随意,该谨慎的时候也从不会少。
然后渐渐的,他就察觉到了……
或者说,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遮掩,只不过他刚刚一直沉浸在酣战的快/感里,所以反而不曾注意到。
——付丧神的衣服太过干净了。
在经历过那样的一场大战后,比起发丝染血、护甲破碎的他,对方甚至连衣角都没褶一下。
似乎是察觉到了茨木童子的视线,付丧神扫了一眼自己的衣着,随后解释道:“我的衣服破损后不方便修理,所以战斗时特别注意了一下。”
……特别……注意了一下?!
在刚刚那样的战斗中,在那样一秒的分心都可能死亡的战斗中,居然……还有闲心在意这种事吗。
这是何等得难以置信,然而,付丧神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又分明表示着——
这是真的。
不管这听起来有多么得令人不甘,多么得荒谬……但是,这就是真实。
茨木童子慢慢直起了身子。
原本因放松而酸痛的肌肉再度绷紧,那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瞳孔,缓缓收缩并最终竖起了尖利的细线。
啊啊……他有多久不曾感受过这样的心情了?
——被小瞧的不甘,被冒犯的愤怒,以及……遇见了压倒性的强大存在时,前所未有的战栗和亢奋!
毋庸置疑的,此时此刻的大妖怪,展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极强攻击性。
然而,付丧神只是轻轻瞥了对方一眼,姿态甚至称得上从容:“天皇想要我的本体,而父亲大人并不愿意。所以,我只能选择犯下‘罪’。”
——一振给皇室带来了破坏和疼痛的刀剑,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接纳。
——所以,他刻意压制实力拖延战斗,然后光明正大地,把皇居变作疮痍。
粗略地解释了一下后,付丧神颇为认真地道:“你最初曾说,要让我拿出全部实力应战……没能遵守约定,我很抱歉。”
“哼……哈哈哈哈!”
茨木童子单手覆在脸上,胸腔震动,气息危险:“居然敢愚弄我……付丧神啊,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这倒没有,事实上——”
今剑望向对方,诚恳又严肃:“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茨木童子:“……”
“我给皇室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为了避免父亲大人受到牵连,我必须将功折罪。”
付丧神一边说着,一边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本体:“我觉得——‘活捉茨木童子’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茨木童子:……呵呵,利用老子陪你演戏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老子的人都不放过!你以为我没脾气啊!啊!
今剑望着大妖怪气到发红的双眼,垂眸思考了片刻,然后道:“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和尊重,这一次,我会全力以赴的。请你放心。”
茨木童子:……放心去死吗?!
然而接下来,付丧神并没有继续浪费时间。
他只是缓缓地举起了剑,然后,缓缓地斩了下去。
这一剑慢得异常,却让承受的大妖怪避无可避,感受到了死亡般窒息的压抑,仿佛是高悬的辉日一朝陨落,咫尺迫近。
“轰——”
一样是一声巨响,然而这次,却分毫未曾波及周遭的建筑。
那原本立于屋顶的大妖怪被一剑击落,然后,重重砸进地里,生生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