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狗子还有他舅舅离开黄土窑,一直把他们送到了大路上,俩人坐着马车走了,等他们走远,我才收回目光。
总算是完成了庞独的嘱咐,可是这时候,我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庞大走了,庞独镇河,宋百义和孙世勇这些同门都暂时隐忍蛰伏,我孤身一人,迷迷糊糊的无处可去。
我只能贴着河滩走,一路上用心留意大河的变化,还有旁门的动静。
天气越来越热,赶路就是受罪,所以我总是早早的找地方休息,睡到半夜就起身,趁着天亮之前凉快些,多走一段。
一连能有六七天时间,大河滩好像平静异常,很少会见到旁门的人四处行走,倒是排教,依然不老实,隔三差五就能看到排教的大船在河里穿行。我估计,他们除了跟十八水道的人过不去,同时也在寻找古秋。
这天黄昏时分,太阳一落山,我就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草草的吃了些东西,然后躺下来打盹。这些天已经养成了习惯,临睡之前,总得把当初瘦鬼逼着我硬背下来的涅槃化道重新温习一遍。瘦鬼只是让我背书,却没有教我什么,我只能自己独自琢磨。
琢磨了这段日子,多少感觉有那么一点心得,连天赶路,的确累了,自己想了会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炎热的天气里,只有这个时候是最舒服的,凉凉的河风从远处刮过来,神清气爽。我带着包袱从睡觉的地方爬出来,沿着一条小路朝南面走。
走了大概有四五里地,我看到前头有一片朦胧的灯火光,那肯定不是个村子,因为灯火光几乎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两排。我是河滩长大的人,对河滩的风俗习惯很了解,暗自算算日子,就回过神来,这可能是早集。
那时候的河滩乡下过的苦,尤其是偏远的地方,想买些柴米油盐之类的东西,要么就跑到很远的城镇去,要么就等每个月初一或者十五的集市。做小买卖的不容易,大半夜就得出来排位置占地方。
看到集市,我倒是很有兴趣,以前跟着别人跑船,最高兴的就是遇到赶集,热闹,而且有好吃的好玩的。我又朝前走了走,果不其然,两排亮在夜晚的灯火光,就是集市的灯光,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叫卖声。
我兴冲冲的就走了过去,这时候还很早,集市估计刚摆上,主顾还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来回一看,心里顿时就起疑了。
乡下的集市卖的都是些吃的用的普通物件,可是我瞅着集市最外头几个小摊儿,就觉得卖的东西不怎么对劲儿。
有一个小摊儿摆着一堆圆溜溜的东西,外面裹满了泥土,看着就好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一样。这个小摊儿对面的摊子,零零碎碎放着一截一截的骨头。两个摆摊的也不吆喝,抄着袖子蹲在那里。
“这么好的东西,都没人买?”
前头有人在嘟囔着抱怨,我不知道他卖的是什么好东西,伸长了脖子一看,头皮顿时就麻了。
他的摊子上,摆着一大团黑乎乎的东西,离的远了或许瞧不出来,但只要走近一点就能看清楚,那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好像全都是头发。
我立即警觉了,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自在,也不知道是天气骤然转冷,还是我心里发毛,反正背后一直嗖嗖的冒凉气。
这不是个正常的集市,我走南闯北这些日子,总算是长了些心眼和经验,想要全力避免麻烦。所以,我也顾不上这个集市到底是怎么回事,转身就想走。
“卖人!大活人!”
就在我转过身的一刹那间,从集市的里头传来了清亮的吆喝声,我唯恐自己听错了,站住脚步竖着耳朵又听了听。
“卖人!大活人!都是活的,有人要没有!?”
我的头一下就晕了,想抽身离开,但是庞独当初教我的那些道理,突然就浮上了脑海。
我们河凫子七门的人,为了守护大河而奔走,守护大河的初衷是什么?必然是为了大河平安,两岸的黎民苍生可以好好的活着。如果行走江湖之间,真遇到了良善的人落难,按照七门的规矩,只要能顾得上,就不能坐视不理。
七门的规矩如此,而且说实话,我岁数小,好奇心重,也的确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我打消了马上离开的念头,从集市的两排摊子外头,慢慢的一步步朝前面走。
走了没多远,就到了那个吆喝着“卖人”的摊子附近。摊主是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头发梳理的油光水亮,尽管天气并不热,他手里还拿着一条白手帕,时不时的就在额头上蹭一下。
再看下去,我的眼珠子就差点掉到地上。别的摊位上,叫卖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唯独他的摊位前头站着几个人,这几个人的手都从后面反绑着,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
“小黄,你嚷嚷啥?”旁边有人贼眉鼠眼的乱笑,冲那个年轻人说道:“你瞅瞅你卖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一个个比你还丑,能有人卖吗?”
“你这个人最讨厌了!”那个叫小黄的年轻人一听就恼了,双手一叉腰:“整个集市的人,就数你长的最磕碜,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我吹牛,我就拔根头发下来,都比你好看一百倍……”
两个人正在拌嘴,从集市的另一边,有人风风火火的就冲了过来。那人冲的很猛,把沿途的摊子撞的东倒西歪。
“买……买……”这人冲到小黄的摊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