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急救室旁,白炽灯彻夜通明。
医生和护士几乎都是马不停蹄地忙碌着,在这里,生命的有无仿佛只在一念之间。
灯光驱散了无尽的黑暗,却驱不走心头对于生命即将逝去的恐惧。
在这个初秋的夜晚,刺眼的白光显得冰冷又阴森。
短短几天,这竟是第二次来医院了。
上一次带着对权利的恐惧,这一次带着对生命渺小无常的悲恸。
赵清河立在她旁边,后背倚墙,微微低头,脸庞笼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
走廊的长椅上,林母双手覆面,哭声哀恸,在长长的走廊一直游荡。
林心语依偎在林母身旁,小声的安慰着。惨白的灯光映照下,圆润饱满的小脸上犹有泪痕。
一夜之间,最疼爱她的大哥躺在手术室,生死不明。二十几岁的女孩,承受不住这样的变故。
林父最为淡定,面色从容,可沿着手术室踱来踱去的脚步,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这是他最为骄傲儿子,从小到大都优秀的不像话。他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手术室门口上方明亮,泛着一层幽绿的冷光,几个大字显示正在手术中。
里头状况不明,护士端着药盘,进进出出。
出来一个医生,匆忙而过,被林父拦住,询问伤情。
这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医生,神情严肃冷漠,医用口罩遮面,一丝不苟:“病人情况不太乐观,虽止血还算及时,可还是失了大量的血,还在抢救。”官方的回答,从中挑不出一丝希望。
林父向医生道了谢,随即,闭目长长叹息一口。
难道真的是老天要让他失去这个儿子吗?纵横商场数十年,殚精竭虑,如今人过半百,他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人祸了。
就在此时,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一个护士匆忙出来,摘下口罩,露出严肃的脸庞。
众人围上去,她急忙说出当前的情况:“病人失血过多,急需输血,血库目前rh阴性血不足。你们家属也想办法联系一下血源。”
林母快速抹干脸颊上的泪水,甩开林心语安抚的双手,跑到护士面前,挽起袖子,神情急切:“用我们的不行吗?”
护士经历过多此类问题,解释了太多次,冷淡地回答:“直系亲属输血,会引起很多不良反应,例如败血症。到时候同样有生命危险。”
林母失去了理智,双目通红,语气急迫:“不要管那些了,输我的血,救活他,求求你。”越说越激动,弯下膝盖,欲给护士下跪。
护士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林心语和林父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怎奈林母已经失去理智,势要下跪。
林父也是心中剧痛与心疼夹杂,大声怒斥:“够了,现在不是你发疯的时候,孩子还在里面生死不明。要发疯等他死了再发疯,现在我去联系血源,如果真正为了冬阳好,就给我振作起来。”
本来还在挣扎的林母听完这一番话,犹如雷击,固定在原地,纹丝不动。
随后,理智与悲伤回笼,化作无尽的眼泪。凄冷的哭声连绵起伏在医院走廊深处。
林母一股脑儿坐在冰冷的地上,不顾众人地劝阻,双臂抱膝,失声痛哭。
江浸月看着这一幕,心口仿佛被撕碎了一般。
一年半以前,母亲去世的场景历历在目,何如今所差无几。
不同的是母亲当时毫无生机,全身冰凉,而林冬阳尚存一线生机。
她心中一凝,望着林母痛苦的身影,欲要开口,旁边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响起:“林叔儿,我就是rh阴性血,可以抽我的血。”
林父眸光中光华流转,一片死灰重新燃起希望,他不可置信地向赵清河看来:“真的吗?”
林母闻言,也抬起头来,神情迫切的凝视他。
少年被他们目光中的热切盯的有些发毛,脸颊染上一丝赫然:“嗨,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再不像话也不可能这时候开玩笑啊。我真是rh阴性血,我妈总叫我小心别受伤。我确实能救林大哥,你们放心吧。”
他目光转向护士:“护士姐姐,这都什么时候,还不赶紧带我化验抽血去,再晚林大哥可真玩完了。”少年的语气,纨绔中带着郑重。
林家一家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想要道谢,却惊谔的不出话来。
记忆中那个家世显赫却玩世不恭的少年,不知道从何时起,早已褪去幼稚浮华,焕然一新了。
赵清河洒脱而笑,满不在意地摆手:“得了,别说什么肉麻的话了,救人要紧。”又催促护士:“靠,赶紧的啊,等什么的,耽误了时间小爷要你好看。”
护士经历过一连串的事件,有些出神,被赵清河的声音拉回现实。她连忙点头,一溜小跑,领着赵清河去化验。
刚走几步,赵清河突然回头看了江浸月一眼,眉梢带笑,微动了几下嘴角。
旁人都不明就里,江浸月却看懂了,他在说:“不许跑。”
江浸月看着少年高大挺拔的背影,被头顶炙热的灯光镀上一层夺目的光彩。抛去他的故作轻浮与纨绔,真是一个明媚的人啊。
她紧紧闭上双眼,裙摆下的双手用力握成拳头,关节处泛着淡淡的白光。
清冷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剪影,映得她眉目如画,肤如凝脂。
浓密的睫毛轻巧地垂在她的眼前,眼睑处映出一层浅淡的黑影。
赵清河,你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