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晴自己的老爸就是个厨子,她自己也一度独力撑起一家小饭馆,在情在理,她当然都不会瞧不起开饭店的人。
但霍东文正处在最二愣子的年龄,又素来高傲,这时候说起南元丰,不免就一口一个厨子厨子的,多多少少有些轻蔑的感觉。
当然,其实说起来,谢玉晴也只比霍东文大了两三岁而已。
但谢玉晴在几年的时间里经历了从小康之家到赤贫之家的滑落,自己也是被迫退学打工,带着老爸到处求医问药,她的经历和见识,她的心态的成熟,显然不是正在二十郎当岁仍旧自命不凡的霍东文能比的。
霍东文得意地卖弄自己的见闻,谢玉晴也就面带微笑地听着,等到点的东西开始上来,她吃得有些格外认真——这辈子来说,再没人比她更懂赵子建了,从内到外,都是如此。她很知道赵子建虽然自己做饭实在叫人难以下咽,但吃别人的饭,那叫一个挑剔,嘴刁的很。
这家店能得他称赞,并带了大家一起来吃,当然惹来了谢玉晴相当的关注。
罗小钟狂怼羊肉串。
霍东文吃着羊肉串,大口喝扎啤。
曾经在十几年后叱咤一方的大人物,这时候还草根的很。
而谢玉晴则是逐一尝过了几样,这才拿起勺子,先小口尝了一口鸭血粉丝汤,就这一口,她“嗯”了一声,碰碰赵子建,说:“汤不错。”
赵子建点头,小声说:“他这里酒更好。”
谢玉晴闻言瞥他一眼,倒是真的端起赵子建的扎啤杯子啜了一小口,摇头,说:“不就是普通的扎啤?”
赵子建笑而不语。
几个人吃吃喝喝间,胖胖的老板南元丰正做好两碗汤给客人送到桌上,顺路拐过来,一边拿围裙擦着手,一边笑呵呵地问:“老弟,吃着口味还行吗?”
赵子建笑,“挺好。你不用管我们,忙你的去!”
南元丰依旧笑呵呵的,点头,“哎,成!那你们慢用。”
说话间走开,过了没多大会儿,他又拿小托盘端着,给倒了三个玻璃杯的黄酒端上来,笑呵呵地说:“难得兄弟你喜欢,你来我就送。来,尝尝!”
说话间,他把三个杯子都放下,当然是没有罗小钟的。
谢玉晴和霍东文都有些讶异。
赵子建倒是并未阻拦,只是等他放下玻璃杯之后,却正色地站起身来,还扯张纸擦了擦手,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谢玉晴。这俩是我学生,这个叫罗小钟,他叫霍东文。老南你以后多多关照。”
他忽然来的这一出,不但让南元丰愣了一愣,谢玉晴更是无比惊讶。
她认识赵子建大半年了,正式走到一起也好几个月了,陪他一起见过那么多人,这里面多有钱的、多厉害的都见过,但从来没听他跟人说过“多多关照”这四个字——乍一听有点懵,但谢玉晴很快就回过神来,也擦擦手,一本正经地站起身来,伸过手去,说:“南哥好。”
赵子建跟谢玉晴这师父师娘都站起身来了,霍东文再怎么愣,还是跟着下意识地就站起来,却有点懵,看看赵子建,再看看憨憨的胖胖的南元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最后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低头看向罗小钟。
罗小钟干脆的很,直接就喊,“南大爷好!”
这下子霍东文更窘迫了些。
赵子建比他年龄小,是没什么的,他见过赵子建的本事,一声声师父师娘,都喊得极其自然,自己并不觉得拜一个比自己年龄小的人为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但别人就不行了——这个南元丰,一个做夜市的小老板,一个厨子,而且关键的是,他看起来也不比自己老爸的大弟子郑谱远的年龄大多少,这要是开口喊他一声“大爷”,他觉得有点丢人的意思,没面子。
南元丰这时候跟谢玉晴握过手,已经回过神来了,脸上却带着些局促的憨笑,一个劲儿的摆手,呵呵地笑着,“你看……你看……都坐!都坐!弟妹你坐,以后常来,别客气。”
怪不得他蒙,赵子建忽然来这一出,摆的架势竟是颇有些认真结交一番的意思——每天跑过来吃饭的人多了,但哪个人会特意把自己的女朋友和学生都特意介绍一下的?至少南元丰开饭馆做夜市也小十年了,这还是第一回遇见。
赵子建昨天来的时候,就叫他印象深刻,一是这人别看年纪轻,却气度不凡,二是他开口叫自己“老南”,还让自己把藏的绍兴黄来两杯,实在是叫人讶异。
人在江湖飘,是凡车船店脚牙,日常营生所在,三教九流认识最多,察人识能的眼力,往往极高,因此赵子建忽然如此,南元丰也只是反应了一小会儿,便给出了相当和善的回应——
“你也先坐!倒是想跟你好好坐下廖辽,不过这会儿正忙,我看这样,你们先慢慢吃,等我忙过这一会儿,我过来,咱们好好聊聊?”
赵子建痛快地一摆手,“你忙你的!就算今天没空,以后也有的是工夫!”
南元丰闻言呵呵一笑,“那成!你们先坐,要什么打招呼啊!坐!”
说完了,等赵子建坐下,他笑呵呵地走了。
他一走,霍东文第一个就忍不住问:“师父,他……”
赵子建笑了笑,说:“以后再见面,要叫他一声南大爷,等到将来你就知道了,不吃亏。”
霍东文闻言愣了一下。
他是有点愣,有点冲,但绝对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