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告别
长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也不知道天何时渐渐暗了下来,等她终于反应过来时,已是晚间了,风芜不忍,轻轻走过来问道:“姑娘可是饿了?”
长宁摇摇头。
她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她有很多话想亲口问林应,但是,但是,她无力地垂下手,坐在椅子里沉默着。
风芜在一旁看着,终究是叹了口气,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长宁一个人,慢慢燃烧着的烛火晃动,在房间里投下摇摇晃晃的光影。
长宁依旧没动,烛火照映下,在窗上投了一个浅浅的侧影,睫羽轻颤,小巧精致的下颌逐渐显出少女的柔美。
窗外有个沉默立着的身影。
长宁并未察觉,只拿着手中的玉佩,这块玉戴了很多年,还是这么好看,长宁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房间,忽然发现这些年,林应给自己送的很多东西都在。
刚开始练字时林应寻了一方能磨出带着淡香的砚台来,她就毫不知觉地用着那方昂贵的砚台写着一手狗爬一样的字。
每年春天林应都会亲手给她扎风筝,每一年的春风里都有她的笑声和他温煦的注视。
她爱玩爱闹,他总是很耐心很温柔。
他一直都在,可是如今他就要走了。
长宁忽然抑制不住,捂着脸哭出来,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样,只是一想到他会离开,她就很难过。
窗外那道身影动了一下,听到轻轻的啜泣声,敛目,抿了抿唇角,伸手敲了敲窗户,低声道:“长宁。”
是林应。
长宁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打开窗户,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
林应无奈又心疼,伸手一下一下为她擦着眼泪,长宁没出声,一双盈润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撑住窗沿一跳,进了长宁房间,长宁被他吓得退了一步,眼睛里还泛着亮亮的水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想到这里,林应没忍住笑了出来。
——长宁眼睛瞪的更大了。
林应无奈,伸手拉过长宁,握紧她的手道——
“对不起。”
“你跟我道歉做什么?”长宁的眼泪又下来了。
“没有提前知会你,是我不对,但是家国有难,于情于理我都应该主动请命。”林应这样跟长宁解释着。
长宁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只是忍不住。”
林应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长宁拥入怀中道:“可是我还是想要跟你道歉,我原本准备这几天就求皇上赐婚的,但是……我不知道西北现在究竟该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甚至不敢保证我一定回得来……”
他自顾自说着,长宁却忍不住掉泪。
他一向话很少的,像今天这样从来都没有过。
感觉到自己胸膛濡湿,透着微微的温度,林应没再说话,而是用力,更紧地抱住了长宁。
长宁也伸手抱住他,她第一次这样勇敢。
两人这样沉默地相拥,没有再说话。
翌日早晨,风芜进来伺候长宁梳洗时,发现长宁眼圈红肿,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而此时在锦平王府,林应正沉默地与锦平王对峙着。
许久,锦平王终于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那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林应道:“知道,我不后悔自己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锦平王定定看着林应,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想到他如今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又问道:“那你的婚事呢,要不要先订下来?”
林应却当即道:“不必,若是现在订下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得来,甚至可能回不来……”
话音未落便被锦平王打断:“胡说!什么叫做回不来!”
林应住了口,立着不动。
锦平王没忍住再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你是我出息的儿子,这个王府日后要交到你手上,就算是为了王府,为了……你要娶的姑娘,也千万保全自己。”
林应沉默地看着已经苍老许多的锦平王,想到这些年来,他在朝廷上没什么功绩,也不怎么重视府里,以至于让吕侧妃险些钻了空子害了长宁,但是他一直都是一个还算称职的父亲,他……这些年真的老了。
想了想,林应终于开口道:“父王保重身体,还有,骁儿虽然胆小,但是不是个坏心眼的孩子,还请父亲为他延请师长授业,日后与儿子共同撑起王府。”
锦平王未曾想到,这个向来沉默甚至有些冷漠的儿子,会这样细心地关注一个庶弟,还是那样一个吕侧妃生下的庶弟,想到这里,锦平王心情复杂,欣慰又烦闷,拍了拍林应的肩膀,没再开口,越过林应出去了。
林应立在原地,片刻后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应想了又想,还是喊来了竹芒,向来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竹芒此时也是脸色严峻,林应垂着眼没开口,主仆二人对立着,安静无声。
过了许久,林应才终于开口:“本来打算让你留下保护长宁的,现在我想,你还是跟着我吧,让竹青留下来保护长宁。”
竹芒没动,胸腔微微起伏道:“竹芒明白,世子放心,竹青稳妥,定能保护好安阳县主。”
林应点了点头,按了按眉心,挥手让竹芒出去了。
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气息,天空乌云密布,天色微微发暗,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
这场雨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