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湘儿看她的模样带了分恭敬,将帕子蘸进剩下的一杯粉面儿中,少顷,又递给白衣。
白衣接过,就着帕子净了手。
绿袍书生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怒目看向白衣,“你方才给我的是洁手之物?你竟敢让我喝这种东西!”
白衣却不慌不忙,轻声道:“公子,你赠我香茶,我回礼于你,可从没说过那是吃食。”
眼看绿袍书生一脸羞怒,抓向白衣衣襟,既有报复之意,又有猥亵之念。素珍笑了笑,对冷血道:“咱们往日也便用点柠檬水、皂角来做清洁,这澡豆面儿只在书上看过,听说需用上数十好花,拌玉屑及各种名贵香料研磨方成,普通富户也不见得能用,矜贵之至。今日得见,真个幸运。”
她知道,冷血对她突如其来的插嘴心有怀疑,但二人相伴多年,感情默契,冷血只淡淡嗯了一声。
另一个书生却略有些惊慌地拉住绿袍书生,蓦然省悟她方才所列举的用度不是一般人家排场,这白衣不是大富,便是大贵,万不可轻易得罪。绿袍书生似乎也立刻意识到此点,猛地坐下喝茶。
白衣眼梢映笑,“公子是个心善之人。也罢,既承公子之情,今儿的事便权当热闹一场。”她将话淡淡打住,掠了四下一眼。
素珍知她话中意思,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实是心下暗惊:倘她追究起来,这两名**书生只怕是大祸临头。
接着,一桌人各自品茶,两相无事。
两名书生听到旁边数桌议论皇城里的事,绿袍书生缓过劲后,很快来了兴致,对同伴道:“你说皇上这是借权夫人来治权相?果不出我所料。这少年天子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除朝中大鳄。”
他的同伴低声道:“皇上此举却是激进。你想,朝中大人有多少与权相交好?首当其冲,晁少将军手握重兵,这位可是权相的拜把兄弟、生死之交。”
士子最喜论政,天子脚下,却最好莫议朝政。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四周的人,也许便有那么一两个是你绝对惹不起的,素珍心想。她又抿了口酒,只见白衣嘴角抹过一丝锐色。
这女子看似秀雅文静,却自有一番犀利睿智,她想。
白衣果是察言观色之人,突然问道:“看公子模样,似乎对这言论有不同看法?”
她一惊,心念一转,立刻回道:“公子岂非一样?”
白衣眉心一动,似并未想到她会如此回答,看着她道:“可否得公子一席见解?”
素珍笑道:“乡野之人粗鄙,愿先闻雅意。”
白衣一怔,随即笑道:“好,本是气闷,今日出来一趟,不想得遇妙人,愿交朋友。既相交,君子坦荡荡自不避疑嫌,即便不当说又如何!不若你我同时写下心中所想后换之,可好?”
素珍闻言,心里顾虑仍存,却答应了。
两名书生一脸惊疑。
白衣也不多话,令湘儿问掌柜取了纸笔。
接过湘儿递来的纸笺,素珍一看之下,一喜一惊,白衣所书,和她所想虽非全然相同,却相去不远。
对座,白衣笑意愈来愈大。
便在这时,有数人从店门口经过,想是老板熟人,冲着掌柜便喊:“出大事儿了!皇上下令处斩翰林院傅静书和边关守将柳守平一家,如今车驾便向菜市子那刑场而去,皇上和权相亲自监斩。犯人分几批,分别由魏太师、晁将军、三王爷、四王爷、霍侯爷等沿途亲自押解。这架势,还真是从未有过。”
“好啊,看以后谁还敢谋逆!”
本在吃茶、喝酒的人不多时便从客栈涌出半数,凑热闹去了。
酒杯从手中滑落,素珍拍桌而起,奔了出去。